枯木逢春(上)(23)
霍子戚也懒得跟他费口舌争这床上床下的长短了,只坐在床沿,摇晃着他的肩头,似笑非笑地问道:“明儿咱们就要分道扬镳了,你就没什么话跟我说?”
叶锦书粗鄙道:“去勾栏院找娼妓过夜的时候才会说这种话。”
霍子戚闻言也不恼,反占上风,眯着眼嘲弄他:“你这么清楚啊。那敢问,你是说这话的人,还是听这话的人啊?”
叶锦书眼中精光一闪,不怀好意地微微一笑,计上心头。他倏地翻身面朝他坐了起来,不打一声招呼就环抱住了他的脖颈,舔着嘴唇凑到他右耳耳垂下方毫寸之地,故作暧昧地凝声喘气道:“你猜猜。或者你是想亲身感受一下?”
他喷洒着温热的鼻息从他耳后燎到锁骨,才挠人心肝地继续道了句:“定不会叫你失望。”
叶锦书里衣松散,霍子戚垂眸便能瞥见他胸口大片胜雪的肌肤,以及胸前若隐若现的粉嫩。
他急促地倒吸了口气,喉头不自觉地上下滚动,只觉一股热气从丹田处冲了上来,烘得他口干舌燥,手脚发烫。
叶锦书见他眼波迷乱,想他年轻气盛,怕是撩拨得太狠了。
他及时悬崖勒马,推开这暧昧的气氛。预备翻身重回锦衾中入睡,却不想被人又一把拽了回去。
瞬间,他的双手便被牢固的钳住并高举头顶,而后整具身躯被压倒在床。
霍子戚一手箍住他头顶双腕,一手压在他肩头上,双腿跪在他身侧将他整个人拢在胯下,仿若一张铁网将他牢牢罩住,不由他挣脱。
他弯着一双似微醺的桃花眼,嘴角衔着兴味的笑容,目光代替十指在他身体上游走,气氛旖旎一阵后才亲近道:“我觉得你说的甚有道理。想来明日一过,你我皆是待罪之身,下半辈子若不被抓获那也是亡命之徒。那今晚便是我最后一个无罪之夜。这样意义非凡的夜晚,我岂能孤枕而眠呢。”他语气极具诱惑,在他耳际来回萦绕。
叶锦书别过头,躲过耳边的热气,眼中露出戒备的精光。他皱起秀眉,身体开始排斥反抗。他沙哑低喝:“霍子戚,你放开我!”
霍子戚故作不解,手中又暗暗使了几分力,他慢吞吞地缱绻缠绵道:“你不是说你喜欢男人吗?现在你眼前就有一个男人。还是说我的长相不合你的心意?你就将就将就吧,十里八村找不出比我更好的了。”话音刚落,他便有的放矢地朝着他的嘴唇而去。
叶锦书紧闭双眼,双唇也下意识地用劲儿。霍子戚的气息愈来愈近,愈来愈烫,将他湿润的嘴唇烘得干燥。
就在两张嘴唇的距离只有一枚铜钱厚度那么近时,霍子戚停下了,随即而来的便是他得逞的放肆笑容,掷地有声。
他松开叶锦书的手脚,翻身坐在床上,笑话他:“你瞧你怕的,就你这样还跟我耍心眼呐。”
叶锦书咬着牙,抬脚对着他的肚子狠狠踹了一脚,而后裹紧被子,低声咒骂了他一声,无耻。
霍子戚深感冤枉,吃痛捂着肚子还要找他讨说法:“是你先出招的,我不过礼尚往来而已。”
叶锦书回头怒瞪了他一眼,嗓音因紧张未歇而有些颤抖软糯:“你赖皮。”
霍子戚见他玉颊生霞,眼里蒙着一层淡淡水雾,模糊了他一贯的老成气质。
撅着嘴还气鼓鼓的,倒不失几分可爱模样,一时不觉呆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觉得自己不大对劲,挠了挠头兀自铺床躺地上了。
叶锦书则拥着锦衾,被两腿之间那不争气的玩意儿折磨到后半夜才睡着。
霍子戚却睁着一双明眸,毫无睡意,听着床上那位呼吸入缓,他掏出脖子上挂着的一枚铜钱。
几年来他总是习惯在心神不定的时候,摸索着铜钱上「盛利通宝」的「盛」字上方的一处豁口。
因多年的抚摸,缺口已变得十分圆滑,摸起来有一种水珠的触感。
还记得六年前,他才十二岁,哥哥十四岁。长江泛滥成灾,流域附近的江州境内,金匮,申城,六合难民成山,彼时修缮河道迫在眉睫,北方贼寇又蠢蠢欲动,接连挑衅,内忧外患一同来袭,中原一时腹背受敌。
那时的赈灾力度不比现在,甚至比在贪官李定达的管理之下还要艰苦百倍。
父母接连饿死,他与哥哥只能以乞讨为生。后来他生了一场病却几乎压垮了两个人的身心。
哥哥想尽办法,去偷去抢,弄得浑身是伤也酬不齐药钱。他知道哥哥心里苦,可当着他的面却还是会笑。
哪天运道好碰上好心人赏了个馒头,哥哥总也千恩万谢地给他磕上四五个响头。而后回来故作轻松地将那么馒头与他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