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身边传来轻微响动，衣摆细细簌簌的声响，继而一个温暖的躯体靠拢过来。

男人心头微微一震，他能感觉到那人试探的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的举动。下意识的想要转动身体挣脱，忽然听见医者低低咳嗽了几声，似乎受了寒气。

蔺恭如便鬼使神差的不动了。继续闭着眼，对那人更加靠拢了自己，将两人体温一点点交融的举动视若未睹。

这样互相倚靠着，冷虽然还是很冷，到底不至于冻得失去知觉。

蔺恭如起初绷紧了身体，一动不动，装作没有意识到辛芜倚靠在自己肩头；及至后来，发觉医者身体在轻微发颤，原本压抑着的咳嗽渐渐剧烈起来，自医者胸口一直传递到他肩头。

他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辛芜紧紧阖着眼，沾着雪花而带了湿意的长长睫毛在微微颤抖，口中呼出的白气清浅而短促，双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再往下看了看，医者的衣袍半湿，大约是方才自己将人推倒在雪地里，才会害他此刻发起了热。

但是那人并没有离开他返回温暖屋子里换衣物的念头，仍然紧紧依靠着他，努力平息一阵阵低咳。

一股难以言说的烦躁涌上心头，蔺恭如莫名其妙就生起了气。

医者不自医，也不是意味着要放任自己生病不管的意思吧！

男人忽然直起身，半昏半醒靠在他身上的辛芜失去支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蔺恭如本能地伸手欲扶，手伸到一半，又中途缩了回去。

医者懵懵懂懂的刚刚站稳，蔺恭如已离开栎树，头也不回地往风雪中走去。辛芜不过愣神了一息，立刻紧紧跟了上去。

蔺恭如走得很快，他体力本就比医者略强，心中又存着早些摆脱这人的念头，走起来大步流星，把积雪踩得咔咔作响。

他也不辨方向，胡乱拣了一条能走的路就走。横竖这种大雪封山的时刻，别说出谷了，踩着什么地险摔死也有可能，他并不指望活下去。

墨衣医者勉强跟在他后面，深一脚，浅一脚，走得艰难。

但他有股奇异的执拗劲，死死咬着男人脚步不放，蔺恭如前脚走过的地方，他后脚紧紧就踩了上去，无论男人走得多快，挑的路多么难走，他就是不肯落下半步。

两人一前一后，如同赌气似的，在大片不见景物的雪地里疾走，幽静得一丝声响也无的山谷中，除了扑簌簌往下掉落的雪块，就只剩二人将积雪踩实的嘎吱声响。

蔺恭如虽然脚下不停，一副不管不顾往前疾走的模样，暗地里实则竖着耳朵，聆听身后辛芜弄出的动静。

他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既期待那人早些死心，快快回返了去；又有些希望和他就这样悄无声息走下去，走到哪里便算哪里。

明明知道这种妄想极其不负责任，却难以遏制，在原本的罪恶感上再添新的负疚心理，于是他变本加厉，头也不回，足下走得更快了。

经过一块黑黝黝的石滩，积雪尚未完全将这里的石块悉数覆盖住，还有半数露出雪地。

蔺恭如正心不在焉走着，忽听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轻叫，然后原本细碎跟在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

男人再三克制，还是没能忍住，他转过身，看见辛芜半跪在石滩上，俊秀的眉峰微颦，一副强忍疼痛的模样。

蔺恭如站在这头，内心激烈斗争了约摸半盏茶功夫，转身走开。

又过了半盏茶功夫，他绕了回来，看见辛芜还一动不动的跪在石滩上，长长发丝垂在耳际，呼吸急促。

“……”

他走了过去，没什么表情的蹲xia身，伸手去抓辛芜脚踝。

医者瑟缩了一下，垂着头，任由他将自己裤脚掀起，发现右边足踝肿了极大一块，淤青严重。

男人板着脸，手指按压在那处淤青，揉搓了几回，辛芜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呻/吟/。

低声道：“我不要紧……”

蔺恭如冷冷道：“扭伤了筋骨还不要紧？”

他心里那股闷气越加强烈，恨不得将这人扔下不管，一了百了就好。

粗鲁的、报复性的又按压了几下，看着那张俊美的面庞疼得五官微微扭曲，却强忍着不出声，眼角泛起淡淡红意。

要是当真将他抛下，他孤身一人无法动弹，又无人可以求援，发着热，不等第二天太阳升起，只怕就冻死在这无遮无避的石滩上了。

明明是他一头热地来找他，现在倒变成他的负累。

蔺恭如恨恨的想，伸手过去，一手抱住了医者腰身。

辛芜愕然的抬头看他，蔺恭如避开他视线，面无表情将他手搭上自己肩膀，另一只手穿过他膝弯，再一用力，将人打横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