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薄薄的面皮很快飞起红晕，他垂下眼眸，双手不自觉的紧紧环着蔺恭如脖颈。

微热的气息喷洒在蔺恭如耳畔，吹拂起男人鬓边碎发。过近的距离，咫尺可闻的心跳，引得男人心头几分无从克制的轻颤。

蔺恭如面色更沉了。

他抱着那身躯极轻的墨衣大夫，表情就像抱着一个随时会炸裂开来的危险物品，警惕而压抑。

他越发加快了脚步，四下里寻找可以容身的地方，不多时，在一处草丛后面发现了一个几尺见方的山洞，洞口白皑皑的雪地昭示了此处废弃已久。

蔺恭如拨开洞前过人高的杂草，将怀里的墨衣大夫塞了进去，自己转身就要走。

衣摆给拉住了。

“等积雪化了再走。”辛芜低低的，再一次用央求的语气，那声音因为虚弱，听起来越发有了低声下气的哀求意味，“你这样乱走，当真会，咳咳，当真会冻死……雪融了我便放你离开，再不拦你，好不好？”

蔺恭如没吭声，只是去掰他手指。

医者心惊，手指抓得更用力，急急道：“反正……那回生丹，咳、效力也就在明日了……你……咳咳……”

他咳得厉害，话也说不完整，断断续续的支撑着，“我，我一人在此，也……害怕……”

咳得越来越厉害，他还紧紧抓着蔺恭如，犹如行将溺死之人紧紧抓着一块浮木。

口里颠三倒四，不知说了多少奇奇怪怪的话，最后他听见自己说了一句：“蔺恭如，你迟早要离开的，最后再陪陪我……”

蔺恭如在洞口僵直了好一会，忽然返过身来，在他面前蹲下，与医者昏昏沉沉的视线平视。

冷冷道：“……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叫做‘回生’的丹药，对不对？你从头至尾就在诓骗我。否则你为何如此在意我会不会冻死在雪地里？”

“有的……”辛芜低低道，“我同你第一次见面，喂了你一颗绯红色丹药，那便是‘回生’……回生是，咳、咳咳……是我师门独门之药……我绝无半分诓骗你……”

“那你为何不任凭我死在外面便好？这中间有什么差别？”

只是你不知道……在温泉那处，我亲吻你时，便将另一颗丹药哺进了你口中……

墨衣大夫轻轻笑了起来：“因为我想看看，最后你会怎么个死法啊……毕竟那回生，可是非常之珍贵，即便是作为师父首席大弟子的我，咳……也，也只有带出来那一颗罢了……”

他感觉到男人的面部表情愈加冷沉，甚至带了阴寒，仍旧自顾自往下说：“你就在死前，再做一桩好事，让我看看、咳咳咳咳……看看回生的……”

蔺恭如看着他的目光，变得陌生而奇异，男人表情有几分想笑，又好似无论如何也笑不出声。

“原来如此……”他终究还是嘴角上扬，扯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我还道你对我动了真情，宁可陪我一道死在这荒山雪地里。原来你心头所想的不过是你那师门秘药，用在人身上最终下场罢了。”

他索性将身子挤了进来，大剌剌在辛芜身边坐下。

“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也好，”他淡淡道，“就当回报你当日救命之恩。他日若再入轮回，我们也互不相欠了。”

第三十章 思（十一）

临近午夜，雪终于是停了。山洞前堆起了没过腿肚的积雪，在漆黑的夜色中莹莹反射着月光。

蔺恭如出洞察看了几次，找不着足够用来生火的干枯树枝，远远望去一片白茫。洞口没有遮蔽物，冷风顺着敞开的洞壁往里灌入，吹得人周身冷飕飕。

他在洞口干站了许久，想不到取暖的办法，只能悻悻然返回洞中。

目光尽管尽力克制，却还是不由自主落到了蜷缩在洞穴里头，浑身剧烈颤抖的男子身上。

辛芜的体质，竟然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差。受了一会儿风寒，便发起高热，连咳带喘，很快就陷入意识模糊的境地。

他原本设想里，是同他各踞洞穴一隅，互不相干，直到自己如愿嗝屁。

哪知刚刚打定主意，答应同他再过最后一夜，那人就像完成了什么毕生心愿般，松开紧紧攥住自己衣摆的手指，昏昏然倒在了地上。

蔺恭如反应快速，伸手揽了他一把，肌肤相触才察觉到这人身上不正常的高热。

他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对方好似感应到了他的犹疑，勉力撑起身子，靠着石壁歪歪扭扭走到了洞穴最深处，才颓然靠着壁角滑倒下来。

搞什么鬼，现在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倒变成了他！！

蔺恭如心头没来由的生起了闷气，只好到处打转，想着生堆火来驱驱寒，偏生又找不着足够的木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