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桑收了声,睁大眼睛掂着脚尖回头望。
她恰好看到宋子敬动作行云流水灵敏矫捷飞身一击,长剑如一道银辉飞舞。他清俊面容沉凝如水,清秀双目带着冰冷彻骨的孤傲自负,整个人宛如一只起舞的鹤。
刺客很快就被击退,受伤来不及撤走的那名男子咬破口中的毒囊,却有一个穷途末路的刺客负了刀伤逃窜进人群里。
惊慌推攘着的人群,幼青拉着阿桑的手不够力气,被冲松开,两个女孩被人群推向不同的方向。
阿桑怀里掉出一个小包,急忙去接,一不留神,被人撞倒在地。尘土一下迷了她的眼,立刻有人脚重重踩到她身上。她慌张地挣扎要起来,可是混乱的人群根本不给她半点机会。
肚子上被踩了一脚,疼死了。
阿桑忍不住大叫:“大叔!大叔救我!大叔——”
逃窜的刺客却在这时从天而降,他们潜伏已久,早知道这个丫头是宋子敬身边的人,想也不用想,一把抓过来,长剑架在脖子上。
阿桑吓得脸色苍白,一动也不敢动。她可真的不想死。
人群散开,又围成一个大圈——市民见自己没了危险,就回过头来看热闹了。
宋子敬面色如水,挽袖提袍,长剑在手,步履沉稳,一点一点朝他们走过来。
刺客步步退,“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这丫头。”阿桑立刻很配合地叫:“大叔救我啊!我还不想死!”
宋子敬一言不发,暗卫护他周围,也纹丝不动。旁人指指点点,为了一个小丫头放弃刺客不划算。
阿桑哭丧着脸。她家主子深沉如海,无惊无怒,云淡风轻,似乎真的觉得为了她这个小丫头而放走刺客不划算。
“叫你们的人都散开。我到了城外自会了放了她。”刺客叫嚣,其实已在强弩之末。
宋子敬周身散发着寒冷之气。
他不慡,很不慡。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人敢威胁他了。即便是当今天子,和他说话都有商有量的。而高傲的性子一旦养成,就经不起一点冒犯。这天下没人能把剑架别人脖子上指挥着他宋子敬朝左或是朝右。
阿桑失去了语言。她看着他,那个陌生的气势,似乎所有含蓄的锋芒全部都被解放开来,迸射出来的光芒几乎刺瞎她的眼睛。
刺客见宋子敬半天没有动静,急了,把剑往阿桑细白的脖子送了送:“赶快放我走!不然……”
没人看到宋子敬是怎么出招的,在场的百姓只看到一抹青色的影子掠过,然后看到持剑的刺客已经被打飞出去,重重跌在地上,捂着胸口吐血。
阿桑还呆呆站立在原地,脖子上有点疼,细细的口子,渗出一点点血。宋子敬站在她面前,那耀眼的光芒收敛了回去,宝剑入鞘。
“大叔……”阿桑哆嗦着。
宋子敬已经恢复了一派云淡风轻。接下来的事自有下属处理,只是,街逛不成了。
“大叔……”阿桑忽然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您果真是好人。”
宋子敬的嘴角勾起一个讥讽自嘲的笑。好人?他吗?
“今天就起程。”丢下这么一句话,宋子敬转身离去。
“大叔!”阿桑却追了上来,“大叔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宋子敬转过身,有点不耐烦。
阿桑笑着,献宝一样把手里的东西捧到宋子敬面前。那是一个普通的面人儿。
宋子敬扬了扬眉毛。
阿桑比画着说:“你看看呀!这人同你多像!瞧!瞧!总是竖着眉毛,抿着嘴!哈哈!像谁欠了你五百两银子没还似的。”
幼青心惊胆战地扯阿桑。
宋子敬看着孩子脏兮兮的手里那个做工粗糙的面人,依旧没看出来和自己哪点像。不过他转过身继续走路的时候,不自觉地摸了摸脸。
宋子敬决定继续往南走。
当然,所有人,除了他,脸上都写着“反对”两个字。不过他不管,照那个人当年说的,他才是有话语权的人。
马车慢慢行进,侍卫们绷紧神经留意着两旁的密林,幼青在车里给宋子敬摇扇子,而阿桑则坐在车头,一只脚晃啊晃,高声唱歌。
“郎呀那个郎,十五的好月亮,妹妹我心慌,等你在山冈上……”
幼青脸红了,偷偷看宋子敬。宋丞相老皮老脸,面无表情,阖着双目,如老僧入定。
风过山林,“呼呼”地吹,茂密丛林里影影绰绰,侍卫们因为前几天发生的那场刺杀事件,现在一个比一个专注,偏偏这丫头的歌声吵得他们什么细微的动静都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