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潮湿又热,他的语气笃定神情让人安心,“别害怕,别担心,我们肯定来得及的。”
来得及挽救徐家的,别害怕好吗?
沈星深呼吸一口气,撑出一个笑脸,用力点头:“嗯!”
裴玄素视线自她脸上移开,环视一圈,神色一敛,沉声喝令:“走!”
众人已经冲上高坡重新上马完毕,此时那些伪装的东西已经全部丢弃,稍稍分开先后,潮水般往甘溧州东郊疾奔而去。
抵达很接近甘溧州近郊,密集繁庶的民房坊市驿道与农田郊野交界处一个叫黄槐集的地方。
陈英顺卢凯之等先行的三十二人迎出来,“主子!”“主子!”“督主!”
卢凯之的人苦查长达数年,从当初卢璋宜目睹追杀现场的锦水侧篷县西郊一路辗转查了数百里,一路查到这个赶溧州的东郊。
率先出发的陈英顺卢凯之等马不停蹄密锣紧鼓,已经查到了徐分的疑似的轨迹。
卢凯之的心腹很早就说了,徐分在追杀逃遁的过程中瞎了左眼,正是这一个显著的特征,他们才能在好多次失去线索又续了上来。
裴玄素抵达之后,人手一下子充裕,当天下午,他们终于确切锁定了徐分的住址。
集市上,小店铺的东家老头:“眼角有个划伤疤痕的独眼瞎,四十来岁,对对对,我知道我知道。”
接了一两银子,老头笑得合不拢嘴,“他就住在往北那边十余里地山边,西乡郑庄的最尾,自个儿住的,家在山麓的坡上,木房子,哦他是个猎户。每次有了猎物要么送那边几家酒楼,要么自己在集市卖。我们都认识他!”
小老头笑着笑着,笑容一滞,面上露出两分疑惑,裴玄素心念如电:“最近还有人来打听过这个猎户?”
小老头一愣:“额,是,是的。是找卖布的云娘和刘屠夫他们打听的的!呃,你们找张猎户……”什么事?
这几个人后面,站的是一个头戴斗笠散发微拂的黑衣男人,方才他一出声,前面的人立即分开,小老头才看到那个眉目阴柔肤色有两分苍白却极艳丽摄人的高大青年男子,对方双眸斜挑精致极锐利,冷电般目光,一扫仿照在小老儿的心脏上,小老儿不禁哆嗦起来。
闻言,所有人的心陡然一提。
“什么时候?!”
小老儿立即说了:“就前天,前天大集的时候,傍晚。但最近张猎户都没来,他应该进山了,那些人应该找不着他。”
裴玄素倏地转身,神色猝然一变,他厉喝:“马上传信!让张韶年寇承嗣和窦世安他们即刻带大部过来——”
这一波人,必是明太子的人无疑!
明太子抢先一步获悉了徐分的下落!
那蔺卓卿呢?
既然如此,掩藏行踪已经毫无意义了!
裴玄素立即下令飞鸽传书后面的大部队。陈英顺冲到炭行拎上一个炭行伙计。
裴玄素厉喝:“马上去西乡!快——”
……
后方正装而行的大部队,刚刚冲出暴雨区域,几只飞鸽先后俯冲而下。
寇承嗣接过信筒,快速掰了蜡封抽出信笺,展开一看,脸色当场大变。
呈信的心腹也望见了,“不会吧!”
寇承嗣把信条一扔,宦卫宦军那边已经陡然一半人下马并快速牵着缰绳跑过去把马匹交给另一边那半的人,他厉喝:“左边的,我身后为界!全部立即下马!把马匹交给另一边!余下的,一人两匹,全速赶赴甘溧州——”
那边窦世安的羽林卫也是。
窦世安把信条一丢,“明太子,明太子,东宫啊!快快快!赶紧的,快啊——”
霎时马蹄声大动,全速往甘溧州急赶而去。
……
而这个时候,明太子已经抵达甘溧州。
他的人先到两天,已经进山把徐分所在位置找到了。
夏日雨后,山中丛林走兽飞禽非常活跃,郁葱墨绿,吱吱喳喳的鸟雀和小兽窜动的声音,一个一身灰色旧粗布短褐精瘦中年猎户正背着大竹篓在山中深一脚浅一脚行走着。竹篓里面放着粗处理过的一张熊皮和十数丈狐皮兔皮杂皮,竹筐边缘吊着几长串的野鸡野兔活狐等活物,挣扎扑簌簌一身的屎尿脏污。
这就是一个普通猎户摸样的中年干瘦男人,看面相是个沉默寡言的,其貌不扬,瞎了左眼,戴着个棕黑色的半旧布眼罩,眼角还有道长疤,日常披散半凌乱的长发挡着,半低头背负着沉重的箩筐在密郁葱山中走着。
明太子的人之所以没有动手,不敢,他们观察找过,完全不见蔺卓卿——机械图是在蔺卓卿手上的。
徐分和蔺卓卿分开居住,显然就是防着这个。
明太子的人这两天已经仔细查探过,徐分完全没有与一个跛子交往过的痕迹,他自己孤独一个人住着,日常就是打猎、打柴,进山、去坊市卖猎物采买少量生活用品,几点一线,贫苦而简单。
能忍受孤独一个人住了这些年,显然也是个有些毅力的人,一旦拿下但撬不开口,这条线就断了。再想找回来,千难万难。
所以,高子文等人是在等徐景昌。
明太子乘舟南下,他亲自来了,墨绿的密林中,他丝帕掩嘴低声咳嗽两声,叫起俯身问安的高子文等人,他目光沉沉,俯瞰底下灰衣时隐时现山林中的身影。
明太子面色沉沉,抬了抬下巴吩咐:“让徐景昌上去。”
分成两拨人,明太子并不在徐景昌面前出现。
沈景昌和常尚峰张旸寥寥几人,独自乘舟南下,在今天抵达的甘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