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1122)
听到这个诊断时,崔家众人的心情很复杂。
忧思过度到病倒在榻,这得是何等地心力交瘁……但又是何其地一事无成。
崔尘咳了一阵,刚要再说话时,被崔琅打断:“堂兄且放宽心养病,此事有我在!”
见崔琅拍着胸脯保证,崔尘欲言又止,到底没好说出伤人的话来——哎,不管如何,六郎的出发点总归是好的……恨只恨自己的身子竟如此地不争气。
崔尘几分自恨,几分悲凉地闭上眼睛,喃喃道:“孔明先生大业未成而卧病在榻之时……大约便是此等心境罢。”
崔琅等人默默无言。
靠坐吃酒的中年男子叹了口气,道了句:“好侄儿,且睡吧。”
崔尘被服侍着用罢汤药后,重新躺了下去,闭眼休养,但一双眉却依旧紧锁,不肯放松。
崔琅盘坐着,同一名棋痴叔父对弈,倒是半点不见忐忑。
待被几名子弟追问得烦了,他才压低声音说道:“放心吧,祖父定有计策在……”
崔琅落下一子,道:“且得是大计……越是这般悄无声息没有动作,越可见祖父所谋甚大,不会放弃我等。”
他估摸着,祖父这一回,怕是要有重大决定了。
“六哥……你莫不是在骗我们吧?”少年族人道:“我怎么就半点没看出来呢?”
崔琅翻个白眼:“让你看出来了,那还谋划个什么劲儿?”
“那六哥是如何看出来的?”
崔琅神秘一笑,捏着棋子道:“我能掐会算!”
他一副没个正形的模样,本没有什么信服力,但那些个少年子弟们,却莫名安心不少。
随着崔琅一通胡侃,帐内紧张的气氛无声纾解了许多。
后有少年小声问:“……六哥,你说万一范阳王果真成就大事,那咱们算什么?崔家又当何去何从?”
崔琅:“你与其信范阳王能登基称帝,还不如信我能当上崔氏家主。”
“京师圣人,太子一派,益州荣王……他范阳王要过的难关多着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崔琅一边落子,一边道:“更何况,还有个更厉害的呢。”
“六哥说的是哪个?”
崔琅竖起大拇指,往东南方向指了指,骄傲地道:“自然是我师父!”
有族人一愣:“六郎何时拜师了?”
“击鞠社里的师父也是师父!”崔琅“嘿”地笑了一声,道:“淮南道常节使,就是我崔琅的师父!”
几名中年族人无奈摇头,或失笑不语,只觉少年之言太过天真,当年不过是在国子监里打了几场马球而已,如今那常岁宁雄踞一方,又能有什么师徒情谊在。
“叔父们莫要不信。”崔琅神闲气定地道:“若有机会,师父定会救我的。”
有盘坐着的族人笑起来,看向左右,拿调侃稚子的语气道:“如此,咱们便等着六郎的师父来救。”
崔琅继续下棋,语气漫不经心:“那诸位叔父可得随我将命留好了才行……”
崔家族人这厢跟着崔琅插科打诨,另一边范阳王李复,思来想去之下,还是让人给京师崔家传了一封信,信中试图以软硬兼施之法,邀崔家共成大业。
崔琅的家书,是在洛阳被破之前送去京师的,而在李复看来,他如今形势大好,即便崔家果真不在意那三十名子弟死活,他此时却也自有两分可以打动崔氏的资本。
类似此等相邀的书信,此一日,范阳王送出了不下数十封,让人传往各处,网罗可用的势力。
他要趁势壮大自己的声名,让自己得到足够分量的人心势力倾斜,如此才能最大程度减少登基的阻力。
但段士昂告诉他,单是这样还不够,更当继续壮大势力,让天下人看到范阳王李复的英武之相,自然就会有更多人选择跟从。
李复有些犹豫:“可诸位先生都在劝说本王,此时不是攻往京师的好时机……”
“王爷已得洛阳,一时不必急于京师。”段士昂道:“属下指的是近在咫尺的河南道……”
洛阳作为陪都,独归于河南府都畿道。而时下的河南道是指洛阳以东之地,自郑州和汴州为起始处,南至颍州接淮南道,东至登州对望东罗,囊括了齐鲁大地,共二十七州,是大盛当之无愧的国之粮仓所在。
李复眼睛亮起,十月金秋,河南道粮仓充盈,他纵然不指望着能一举拿下二十七州,便是只占下一半来,纵然之后与京师对峙,却也不必为后方粮饷发愁!
再有,正如段士昂所言,他的势力越是壮大,便越容易威慑收服各方人心……
而从他攻打洛阳的经验来看,河南道前来驰援的三州之中,有两州过半的兵力都选择了向他倒戈,可见人心之动荡程度……如此河南道,还愁打不下来吗?
但李复自认也不是那等粗蛮之人,而他的兵马尚需要休整,于是他决定先传檄河南道诸州,让他们主动归顺,若执意顽抗者,他不介意率兵前往。
与洛阳相邻的汴州,最先接到了范阳王的檄文。
汴州刺史胡粼不愿归顺范阳王,但是他又清楚地知道,范阳军若是攻来,他汴州根本没有任何抵挡之力……
此前他奉旨为援洛阳,出动了城中一半守军,那些守军此一去,或战死或被俘,就连他的心腹参军也死在了范阳军段士昂刀下……
胡粼心中有恨,更有不甘,亦不齿段士昂作为,但如今仅剩下的一万兵力,却不足够他做出反抗之举。
夜中,胡粼焦灼难寐时,他的夫人忽然坐起身,道:“郎主不愿降那便不降……咱们不如试着求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