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站定，我便感到全身酸痛，兩腳打顫。我連忙撲向近處的石墩，剛挨著坐下，便頓感一陣返嘔，掩起袖子又是一陣惡心。

“我等你好幾天瞭，怎麼才回來？”

我欲放下遮臉的寬袖，隻是才移至將將露出瞭眼睛的位置，胃裡又是一陣反酸。

“當凡人就是慘，果真是經不住法術的折騰。”

狐貍姑娘對著我笑瞭笑，隻不過那雙發著光的好看眼睛裡，閃爍著的似乎是幸災樂禍的光芒。

委屈

隔瞭好久，她發現我似是沒瞭癥狀。

“書生，你好點瞭嗎？”

“多謝……姑娘關心……”

“我沒有關心你，好瞭的話就回答我的問題——你跑哪去瞭，又都幹瞭什麼？怎麼把那三個頑固給招過來瞭？”

我一五一十地講瞭我這幾天的經過，狐貍姑娘聽完瞭直說我笨得要命。

“他們三人追瞭那狐妖大半年，被那狐妖耍瞭多少次。狐妖盜走瞭法器，每次臨到他們以為要抓住她瞭，愣是用著他們的法器，擱著他們的面兒又殺瞭不少人，最後，那狐妖居然還好端端地溜走瞭。”

“事到如今，他們三個的道心也不似最初，有瞭執念以後人也變得魔怔瞭，但凡是一有點兒細枝末節的線索發現，如果不是追蹤到眼睛都能瞪到發直的程度，他們才不會善罷甘休！”

“而且，還有你！你明明察覺到瞭他們不是肯輕易放棄的主兒，你還在他們面前說我的好話，不是上趕著告訴我們兩個有不可告人的關系嗎！真是笨死瞭！”

我幹瞪著眼睛，氣鼓鼓地望著她。她最後的那番話著實讓我臉紅，我又是氣她不明白我的心意，又是害臊自己居然連這層都沒能想到。

可是，我上輩子就是因為沒能把那些話說出來，才至今心中有愧到不能自已。

所以當時，我便是腦子一熱，胸口一痛，一心隻想著，自己一定要改變從前那個連話也不敢說出口的懦夫。

可我似乎還是做錯瞭……

我知錯瞭，心裡卻總還是委屈……

“可……可你就是好的狐貍……”

說完這句，我的腦海裡便不自覺地盤旋起，上輩子初見小狐貍時的記憶——那時，它坐在走廊的拐角處，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打量著我……那時，我望著它，心中便覺得欣喜。

隻是，這些畫面瞬間閃過，隨後，惶恐與不安便紛至沓來——那張刀光劍影的輪盤，那隻被吸進空洞裡的小狐貍，還有最後剩下的那灘血跡……

我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不由得哽咽起來。

“我怕……我不同他們說清楚，他們便永遠不知道你是好的小狐貍……他們不知道你的好，卻……若是因此傷瞭你、害瞭你，我！我便是死瞭也不能安心！”

“你……這……這怎麼說著……眼睛還紅瞭？”

狐貍姑娘像是被我的樣子嚇瞭一跳，她滿臉的驚詫，更像是一副從未怎麼應付過眼淚的模樣，一時之間竟手足無措到瞭手忙腳亂的地步。

我自覺失瞭態，忙吸瞭吸鼻子，犟著嘴道。

“我……我才沒有……”

我壓瞭壓起伏的情緒，趕緊繃住臉，開始左思右想著如何才能夠挽回自己的形象。

我清瞭清嗓子，雖然還帶著點兒鼻音，可我也盡量讓聲音聽上去能夠可靠一些。

“古人有雲，聽取百傢之言，行善而莫之惑……再者，君子自當察納雅言，固執己見便會害人害己……他們理應明白這些道理的……”

狐貍姑娘望著我臉上的表情，又聽瞭我的一番話，“噗嗤”一聲笑出瞭聲。

“果然是個酸裡酸氣的書生！”

立心

這些天來，我一直提著心吊著膽，生怕狐貍姑娘會趁我不註意就又跑瞭出去。

我苦思冥想地找理由，想方設法地攔住她，不讓她走出這個山洞。

狐貍姑娘哪裡是那麼好糊弄的，我隻好豁出老臉去說各種不切實際的謊話——又是添油加醋地跟她說那些道士有多厲害的武器，又是胡編亂造地說他們佈下瞭某某陣法、設下瞭無數陷阱……

後來，等到這些也不夠留住她的時候，我隻好咬牙放下自己的德行操守，天天纏著她談天說地、噓寒問暖、問東問西……

許是狐貍姑娘被我的誠心所打動瞭，或是她其實知曉瞭我的所思所行。

從某一天某一刻起，狐貍姑娘終於收起瞭她那雙漂亮眼睛裡的嫌棄神情，慢慢地、慢慢地，她開始會給我講講她下凡以來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