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姑娘聽瞭我的話瞬間皺起瞭眉頭，她一下從石凳上站瞭起來。

她同我差不多高，忽然與我平視，我才發現她眼裡藏的是欲言又止的古怪神情。

“呃，書生……你不會……一直都是這個德行吧？”

“德行”二字把我嚇瞭一跳，我又退瞭一大步，直接就俯下身去行禮。

我著急忙慌地開口解釋道：“姑娘明鑒，小生！小生並非是——”

“孟浪之人？”狐貍姑娘接上瞭話。

我擡起頭來，很是震驚地瞧著狐貍姑娘。

“這，這，這……”

我結巴瞭半天，臉紅到瞭脖子根。

“小生不是這個意思，小生絕不是姑娘你想得那種人！”

“我也沒想你是哪種人。”

狐貍姑娘搖瞭搖頭，轉身重又落瞭座。

我縮瞭縮脖子，有些尷尬地穿回瞭披風，隻是帕子還攢在袖口，留下瞭一圈的水漬。

我望著狐貍姑娘的側臉，見她嘴角仍留有油漬，糾結瞭片刻，終還是把手帕撫順在疊好，交到瞭她的手中。

“你教我認些字吧，書生。”

狐貍姑娘接過手帕，望著我說道。

……

名字

到瞭和狐貍姑娘約好的時間。

我早早地把紙張鋪平，研好墨，擺好筆，又費勁兒搬來瞭兩個石墩。

我算好石墩與石墩之間、石墩與石桌之間的間隔，挪定位置，好讓狐貍姑娘既能舒服自在的習字，也能不受男女防線的影響。

一刻鐘以後，一陣輕顫的風從我的背後拂過，我便知道是狐貍姑娘回來瞭。

“書生，我來瞭——所以，你準備教我些什麼？”

我從石桌邊拿起一摞厚厚的手抄書來。

“這些都是可以，父親給我講過許多遍瞭，我自己也做過註解、也抄過許多遍瞭……隻是，小生不才，隻能按照自己理解的意思同姑娘講解，比不得那些大儒……”

講到這裡，我想起來自己的學問連秀才都考不上，哪來的資格給旁人授課……

思及於此，我更是自慚形穢瞭。

狐貍姑娘在我身邊的石墩上坐下，她沒有說話，隻是默不作聲地翻開瞭最上面的一本手抄本，是我六年前抄的《論語》，每一行都寫滿瞭密密麻麻的註腳。

“你可不是個好先生。”

狐貍姑娘的這話，說得讓我的臉皮更變薄瞭一層。

“是，小生才疏學淺……”

狐貍姑娘瞥瞭我一眼。

“你是個好書生，但不是個好先生。我壓根兒就不識得幾個字，你一上來就讓我學這個？”

狐貍姑娘的目光看得我臉頰發熱，我快速看瞭她一眼，又趕緊把眼睛挪開。

“狐貍姑娘，這，這就是……啓蒙時要學的……”

“那可不行，一上來就學這麼多字，我受不瞭。”

“那狐貍姑娘想學什麼？”

“先教給我……我的名字怎麼寫吧！”

“姑娘的名字……是？”

“不是告訴過你嗎——狐！貍！”

“啊？哦！好，好的……”

我連忙拿筆沾墨，一邊讀，一邊一筆一劃地慢慢寫著。

“狐——貍——是這樣寫的。”

狐貍姑娘學著我的樣子拿起筆來，照本宣科地直拿筆尖往紙上戳。

“不對不對，這根指頭不能捏在這裡……這一筆要落在這裡……最後收筆時要這樣，帶一下……”

“狐貍”兩字就練瞭許久許久……

……

仙胎

“書生，你的名字呢？怎麼寫？”

“我的名字，周——潮——生——”

我還是按照剛剛那樣一筆一劃地寫下我的名字，我偏頭去瞧狐貍姑娘，她卻蹙起瞭眉，一直盯著紙上的三個字。

“怎會取這樣的名字？”

“是……這名字……很難聽嗎？”

“不是，我就是想問問，取這個名字可是有什麼機緣？”

“我的名字是一位老和尚取的。他說我出生的那一刻鐘裡，河堤岸的水突漲至上線還不停，岸邊的村民們瞧見瞭又驚又慌，生怕一場暴雨就讓這土堤壩決瞭口，因為幾十年來都沒發生過這樣的情況瞭。”

“所以叫潮生？”

我點瞭點頭，看見狐貍姑娘拾起筆，不太熟練的寫下瞭兩個缺橫少捺的字來。

“朝——升——”我念道。

“我也記不太清瞭，好像就是這樣寫的吧，當時瞧那名字的時候，我也隻是匆匆看瞭兩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