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已经快到绝路上了，便随你再疯上一回又如何。”

岁月从不败美人，辛娘子展颜一笑，恰如枝头花蕾在料峭春风之中盛开，辛夷，既是一味中药，亦称作，玉兰。

她出生那日，正赶上院中玉兰花绽放，自此有了这个名字。

这朵望春花，在初秋的午后，终于再次看到了属于春天的影子。

医馆外，虞子素溜达一圈，自觉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便带着冬喜他们又绕了回来，却在门口再度见到了蹲坐的李二爷，他低眉搭眼，周身仿佛有阴云缭绕，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

“李二叔。”虞子素上前福了福身。

李二爷仰头看了眼身前的人，擡了擡手招呼，语气寥寥，“侄媳妇回来了啊，锦瑟姑姑还在里头，柜台后面有个门帘，你从那儿直接进去应该就能见到她了。”

周围只有宫人和侍从，虞子素没急着离开，走到李二爷旁边蹲下，顺着他刚才的视线，看到了空蕩蕩的街道，皇帝刚完成一轮平叛，这会儿街上偶尔有人经过也都是步履匆匆，她刚逛的地方也明显比中元节时冷清许多，便好奇问他，“二叔刚在看什麽？”

“看人。”李二爷语气幽幽，正巧一个路人经过，对上他的视线，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人影消失在街角，李二爷啧了一声，看向自己旁边，小姑娘手里还捏着两根包好的糖葫芦，怎麽看都是皇帝啃嫩草，他心底唾弃一声，声音温和不少，“这是去西街逛了？”

虞子素点点头，西街多是普通老百姓，这几日城里再是风声鹤唳，他们还是得出来讨生活，因此对比附近几条街，反而一跃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二叔怎麽看出来的？”虞子素看了眼手里给姑姑她们带的糖葫芦，就因为这个？

“你这是街口吴老二那儿买的吧，他家境其实不错，就是人懒了些，家里人都劝他做点营生，他不耐烦在家里听人念叨，自己又爱吃甜，就搞了这麽个生意，整日里把稻草架子一摆，就蹲在街口和人侃大山，因为舍得放糖，反而有了点名气。”李二爷指了指糖葫芦签子，“也就他才会有那个閑心在签子上刻字，纯粹是八卦聊完了，干蹲着也无聊，没事给自己找点事干。”

虞子素捧场地“哇”了一声，对他竖起大拇指，李二爷又指了指旁边冬喜手里的油纸打包的点心，“这绳结，一看就是王三娘包的，她家做得最好的其实是桃花酥，可惜这会儿时节不对，你应该没那个口福了……”

“二爷在万凉府待很久了？”虞子素听出他话里掺杂的意思，疑惑道。

李二爷顿了顿，含糊道：“是有几年了。”

想到姑姑之前说皇帝让他管着些暗桩，虞子素识趣地没有再多问，专心听他介绍起城里哪家铺子的东西好吃，哪家喜欢宰客，哪家成衣店首饰店工期短手艺好……李二叔说的，很多明显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虞子素若有所思。

难得遇上个有耐心的听客，李二爷滔滔不绝说了半天，才意犹未尽地住嘴，“回头大侄子得了閑，让他带着你再好好逛上一逛，等过些日子，城郊红岭也到了赏枫的好时候。”

虞子素回神，连连点头，“到时二叔若是有空，也一道去城郊看看？”

“二爷我都看腻了，还是你们两个小年轻去吧。”李二爷摆摆手，促狭眨眼，“爷也不好打扰你们小两口不是？”

虞子素不见羞怯，反而道：“二叔就没想过找个二婶？”

她问得自然，似乎只是顺嘴一提，李二叔愣了愣，他忍住想要扭头的想法，打着哈哈，“自是想过的，但或许是缘分还未到吧，这种事急不来。”

天聊完了，虞子素站起身，跺了跺稍有些发麻的脚，缓过来后道：“那二叔你继续发呆，我先进去找姑姑她们了。”

她一手一根糖葫芦，嘴里喊着姑姑进门去了，李二爷眯眼看着虞子素离去的欢快背影，摸着下巴思索，这小丫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又有皇帝的全然信任在前，他不自觉就放松了警惕，刚忍不住话密了些，这会儿才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被套话了？

李二爷开始仔细回想，自己都说了些什麽，奈何说得太多，他也不确定了，李二爷冷嘶一声，现在唯一确定的是，这姑娘和皇帝一样，芝麻馅的。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二爷面色古怪地起身，周身颓废全无，他现在只觉嘴干，隐隐还有点牙疼，朝暗处挥了挥手，李二爷道：“等淑妃娘娘她们离开，再叫人把医馆伙计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