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你也别太累哦。”

路上人烟稀少，跨过藏书阁大门，总是冷着张脸的看守扭过头，和她道了一句新年快乐。

原来过了一天，已经除夕了。

过年好日子，藏书阁静悄悄的，谁人在这一天都更愿意与亲友度过。

栗酥捧着本关于金梵神教的厚书，窗外时不时传来鞭炮噼里啪啦炸开的声响，或是成群结队修士们欢闹笑声。

许久，轻微脚步声由远及近。

栗酥盘腿坐着，翻一页书，“就醒了？不多休息一会？”

脚步声一顿，继而缓缓走近，在她身边坐下，冷冷清香在冬夜里若有似无地萦绕。

栗酥说：“黑影是栗炎，祭祀只能说是成功一半吧，没死应该也撑不了太久，等你的人派过去，顺手再给他来一下子，估计就死得差不多了——哦对，程寻还被关在那儿呢，得把人救回来。”

司衍怜：“他在假冒金梵神。”

栗酥：“嗯。他以金梵神自居，口口声声要阻止你进山走上预言道路，但我觉得他是别有用心，怕之后打不过你吧。”

栗酥想起在识海里看过的片段，“他早年为出人头地修绝情道，断情绝爱。他痛恨无能为力，对权势极度渴望，应该是害怕你入天枢山，之后被你斩除。”

栗酥还想说，她觉得当年救丽娘时候或许阴差阳错让栗炎也看了预言，但突然喉中干涩，一个字也开不了口。

她停顿一会，转而站起身，“毕竟是除夕，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麻烦，过了新年再聊吧。”

她穿过书架把书塞回去，突然被修长的手按住，顺势按在书架上，温热的身体也随之靠近，司衍怜站在她身侧，力道温柔按住她的下颌，俯身凝视她的脸颊。

片刻，他擡手轻柔抹过她脸上泪痕。

光影昏暗，月亮也没有蹤影，外面喧嚣吵闹，衬得藏书阁内寂静可怕，如同笼罩死一般清冷寂静。

像是再也忍不住，栗酥伏靠司衍怜身前，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因为过度压抑而浑身颤抖，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

司衍怜抚拍栗酥微微颤抖的背，不知过了多久，栗酥终于从难以抑制的哽咽中脱身。她抹干眼泪，眼底满是血丝。

她声音干哑地笑了一下，“预言里最后我会被绑在炼妖塔上二选一，该不会真要再来一次吧，遭不住啊，绑久了挺疼的。”

司衍怜沉默片刻，递给她一样东西。

看着他掌心里躺着的一颗玲珑骰子，栗酥问道：“这是什麽。”

“我从司榛那里获得的灵力也撑不了太久，我需要进入天枢山，才能确保灵力不被栗炎压制。既然栗炎方法可行，或许可以複刻他的方法，找合适容器代替梦清霏进行仪式，也不必取她性命。”

司衍怜停顿一下，“这玲珑骰子里藏有我的一丝魂魄，日后你若怀疑我会走上预言道路，随时可以杀死我。”

栗酥皱眉看着那枚镶着细小红豆的玲珑骰子，并不接过，“我想一下。”

司衍怜握住她的手，把玲珑骰子塞入她手中，声音有些低沉，“你可以依靠我的。”

栗酥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她自行前往栗炎识海里的事。

“好。”

她笑一下，“善恶连接没断，生死契约一直存在。栗炎就算还活着，也只是寄生在另一个躯体里，没完成仪式的可怜虫。哪还有第二个识海把我运走？”

-

除夕就在安静到平常的铜壶滴漏声中过去了。

新年伊始，栗酥睁着眼看着窗外太阳冉冉升起。

她觉得自己在想很多事情，又好像什麽也没想。

整夜没睡，早知道再起来翻两本书，一定立马睡着。

她起床去拿桌上册本，无意瞥见桌边一眼，浑身顿住。

只见黑影慢慢攀爬上桌边，顺着书脊往手指缠绕。

怎麽可能！

就算栗炎立刻将元神送进仪式躯体里孤注一掷，也不可能恢複得这麽快！

黑影在清晨游刃有余攀爬缠绕上她脖颈，栗酥听见耳边的怪异声音，“……还是我赢了。”

他好心地给她解释，“善恶关系断了。立刻换了另外两个小孩正好够完成仪式。”

栗酥瞪大眼，什麽意思？

斩断善恶关系只能是祭祀者死亡，但丽娘分明还活着。

她本来就算準了，哪怕丽娘选择放弃她，她也可以在识海里杀死栗炎。

“还记得我们赌注吗？你进入我的识海，我又怎麽会一点好处也不讨。”

金梵神教善恶相关的毒从身体中流走，手臂上却还剩下鬼宗死毒印记，与栗炎的话一同发作，“即使不是神，我也希望这世间太平安稳，毕竟……没有盛世繁荣，站在最高统治位置上又有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