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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寒枝(重生)(6)

作者:孤荷 阅读记录


一行一止,衬得仪姿矜贵,芝兰玉树。

成康帝膝下公主众多,皇子只有三个:大皇子性情优柔寡断;二皇子便是张家泽,清隽毓秀;三皇子风流不羁。

虽然大皇子是皇后所出,但成康帝一直没有立下储君之位。

宫中众人心知肚明,帝王属意二皇子,二皇子温沉稳重,且颇有手腕,事事能替帝王分忧。

柔昭公主逃婚,俨若一折泄了火的纸书,顷刻之间,传遍了整一座宫城。

皇帝与皇后各自派遣了人来催过,希望张家泽能出面将柔昭帝姬找回。

张家泽负手而立,淡眸瞥向新郎官,薄唇噙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道:“你喜欢柔昭吗?”

他眼眸噙着温润的弧度,新郎官却本能地感受到一种莫大的压迫,俯首恭手道:“从见到她第一眼,我就喜欢她了,适才恳求圣上赐婚。“

张家泽专注地听着,摩挲着玉扳指,笑了一下:“我亦是喜欢她,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

新郎官猝然一僵。

张家泽温和地解释:“柔昭就是我手足一样的妹妹。”

温适稍稍舒了一口气。

说话间,二人来至后殿之中的喜房,张家泽的指尖俨如一枝细密的工笔,细细描摹着喜房之中的一切,须臾,他捻起长案之上的一杯合卺酒。

论起合卺酒的酒曲,温适颇为自得:“听闻柔昭帝姬喜欢梅花,这就是萃取了诸多梅花的花汁所酿——”

张家泽浅浅一嗅,指腹微松。

啪——

瓷碗乍破,酒液四溅。

合卺酒顷刻之间化成支离破碎。

突然的碎裂声吓了温适一跳,偌大的喜房跌入一片死寂。

他循声望去,看到张家泽修直毓秀的身影,仿佛跌入酒色之中,原先握着酒盏的手指,几颗血珠子渗了出来,在这般的氛围之中,他的气势冷寂又瘆人。

看着温适苍白的面容,张家泽款款行上前,安抚道:“你没事罢?”

温适心有余悸,摇了摇首:“没事……”

张家泽徐缓地拍了拍他的肩膊,温声:“放心,今夜我会将柔昭带回来。”

转身的一刹那,张家泽目光由明转黯,由深转沉,脸色逐渐阴沉,失去了往日的温和。

回至皇子府,不一会儿就有人急急来谒,司阍将门一开,陈嬷嬷忙不迭跪伏在地,涕泗横流,连连告饶。

当初,她奉张家泽之命看守好柔昭帝姬,如今东窗事发,她是难逃其罪。

张家泽将她扶了起来,手指一路游弋至她的脖颈,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动物,但吐出的话,冰寒刺骨:“嬷嬷您知晓,皇子府从不养闲人。”

陈嬷嬷惊恐万状,两股颤颤,忙不迭跪地求饶。

张家泽摩挲着陈嬷嬷的鬓角,嗓音淡到毫无起伏——

“拖下去,扔入虿池。”

两位守兵上去拿人,这时候,一个堂厨伙夫打扮的老伯,从一旁冲上前,语无伦次地道:“老奴、老奴知晓柔昭公主人在何处!恳求殿下饶过她!”

两人估摸着是老相好的。

张家泽淡眸一扫,寥寥然扯了扯唇:“她在何处?”

老伯从腰带里摸出一斛宝珠,珠光熠熠,在夜色之中格外夺目。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此则乃是镶嵌在凤冠之上的夜明珠,入夜会发光,

“这是老奴半个时辰前拣到的,本想着要纳为私有……”老伯颤巍巍地将一斛宝珠递呈至张家泽掌心里。

张家泽垂眸注视宝珠,晌久不语。

服罪的两人,内心如被烫油滚过,煎熬无比。

终于,张家泽道:“是在何处拣到的?”

老伯颤巍巍道出三个字。

掌心中的宝珠,悄然蘸了血。

张家泽面无表情的面容被夜色裹住,泛着一种阴鸷到极致的死寂。

他转身大步离开。

第四章

将军府,落雪纷纷扬扬,俨如细小的盐粒,轻轻砸于张晚霁的脸上,她抬首看了一眼东方的远空,一抹熹微的鱼肚白,浮显于东山之间。

虽说昨夜独自一人休憩于偏院,但一想到沈仲祁在主院,她就莫名的感到踏实与安心。

朝暾牌分的光,是流动的淡金色,洒照于院子之中,俨若撒了一把金子,照在张晚霁身上,暖暖的。

她竟是生出一丝奢侈,以及不舍。

天已亮,她要离开了。

离开之前,想再看一眼沈仲祁。

院中寂静极了,竟是一道人影也无,只有细碎的雪花落在地上的簌簌声。

张晚霁记起昨夜,沈仲祁同林玦提过,他当时正在审讯重案钦犯。

那个时候,张晚霁正避藏于照壁之下,隐隐约约听到案犯惨嚎告饶的声响,只不过,她休憩一夜,那些声音就消失不见了。

沈仲祁现在还在审讯之地罢?

张晚霁静默了一会儿,穿过中庭的戟门与藻井,朝着后院深一脚浅一脚行去,讵料,甫一踏入后院的门槛,那吊挂于重檐之上的惊鸟铃,俨如受惊了一般,噪声四溅。

沉寂的氛围一下子被打碎,张晚霁尚未反应过来,下一息,感受到一阵阴寒的冷风扑面而至。

是冷箭!

她心有余悸,没料到将军府邸里竟会暗藏机窍。

此刻饶是要逃,也根本来不及。

一筹莫展之际,耳侧传了一片金戈剑鸣之声。

张晚霁的眸睫在虚空之中颤了一下,整个人被罩在一道修长峻直的身影里。

周遭一切皆是静止的,她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少年的吐息拂过下颔与面颊的触感。

雪风拂过,云影翕动,头顶碎影飒飒,日光招招摇摇扑了满怀。

空气之中,撞入一阵清郁好闻的沉榆香。

张晚霁秾纤夹翘的睫羽轻轻上掀,近前是沈仲祁硬朗锋利的侧轮廓,自己的鼻尖快要碰到他的面容,动作间,她喷薄的热气,似乎惹得他脖颈间苍青色的血管在隐微的迸动。

两人离得很近,借着朝暾的流光,她看清他面容上的另一半,那是未被光芒照到的角落,沾着星星点点的血,渗出她前世所见不到的冷戾与荒凉。

张晚霁心里闪过一股很微妙的情绪,他是她记忆之中的面目,但他的另一面,让她感到陌生。自始至终,她一直不曾真正了解过他,也不曾走近过他。

“殿下可要紧?”沈仲祁一行捣剑入鞘,一行问她。

他轻扶在她腕骨处的大掌,适时抽离而去,残留给张晚霁的,是顺着肌肤纹理隐隐蔓延的温热。

张晚霁将一绺鬓发撩绾至耳根后,静静摇了摇首,轻声道:“对不起,是我擅闯入内,不慎触碰到了机关。”

“无碍。”沈仲祁后撤数步,无声地凝视了她一眼,确证人没有受伤,适才道,“天色不早了,微臣吩咐李广送殿下回金銮殿。”

正欲转身,张晚霁忽然道:“沈将军,此番我是回去退婚。”

一语掀起千层风浪。

沈仲祁微微顿住,侧身回望着她。

“从前,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出路,只有嫁人,但是,我后来发现,原来还有另外一条出路。”

女郎嗓音如沉金冷玉,温韧铿锵,一字一句敲入听者的心口:“是沈将军,给我走这条路的勇气。”

隐隐约约地,沈仲祁能够感受到什么,遂没再看她,只是淡声道:“举手之劳,殿下不必言谢。”

张晚霁以为沈仲祁接下来会说,不论她选择什么路,他都会尊重。

可结果——

“换作宫中任何贵人遭此境遇,微臣亦不会坐视不理。“

张晚霁:“……”

气得有些想跺脚,他真是个不解风情的人。

此去一别,也不知何时能见到,她不甘两人就这样告别。

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想堂堂正正地说一声喜欢。

但以她目前的处境,根本不能这样做,还有好多事等着自己去完成。

天渐渐亮了,张晚霁出了府门,未行数步,旁侧忽地传了李广的声音:“殿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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