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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寒枝(重生)(5)

作者:孤荷 阅读记录


“柔昭帝姬往将军府的方向去了!”

“快追!”

“追获帝姬者,重重有赏!”

阒寂的宫道之上,白雪皑皑,一列御林军在风雪之中疾掠而至。

兵卫整顿有素,燃起火把,火把之上裹着油毡布,雪侵不灭,橘橙色光火一举撬开浓晦的昏夜,火光所照之处,熠熠亮如白昼,声势浩大,四散开去,要教逃跑的人无处遁形。

张晚霁近乎无措且惶然,忽然之间,沈仲祁侧了侧身:“殿下进来罢。”

有一道惊雷在体内炸开,张晚霁错愕地抬首。

沈仲祁打开一扇府门,给她开辟出了一片空旷的逃生出路。

张晚霁懵懵逃了进去。

她的裙裾猎猎翻飞,与少年宽大的云纹玄袖相错而过。一绺鸦青色发丝,裹藏着幽幽的梅香,浮掠过他的鼻翼,蹭的他肌肤微痒。

她刚逃至花厅的照壁,外头就传了纷乱的人马声。

是御林军将府门团团围拢住了。

待喧嚣稍息,便是传了恭恭敬敬的问礼声。

林玦道:“沈将军,今日乃是柔昭帝姬的婚典,一个时辰前她忽然从金銮殿前逃婚,我们一路搜寻,发现她最后出现的身影,是在将军府里,不知——”

那人顿了顿:“能否让御林军入府搜寻?”

张晚霁认得此人,殿前司副指挥使林玦,前世是非常嚣张的狗腿子,如今在沈仲祁面前,竟是变得如履薄冰。

但两人的官秩,分明相近。

张晚霁素手藏在袖里,忐忑地等着沈仲祁的反应。

沈仲祁并未应承,只是淡声道:“这将军府很大吗?”

他的话音持重沉稳,尾音噙着淡淡的弧度,仿佛来自云端,给人一种喜怒难辨之感。

林玦没反应过来,直至对方道:“值得林指挥使带这般多人,若不知情,以为你是奉旨抄府。”

整一列御林军仿佛被钳扼住咽喉,骤然跌入死寂。

林玦被他说得一震。

沈仲祁少年投戎,不出三年,已从无名偏将坐到先锋将军的位置,加之今岁他率兵平定塞北一场□□,立下赫赫战功,在大内颇有些地位,宫人背地称他是冷面阎王。

林玦潸潸冷汗直落,立刻恭首道:“自然不敢!只是柔昭帝姬大婚,万不可出什么纰漏,我目下急于将人寻回,还请沈将军行个方便,只消确认帝姬不在贵府,在下立刻带兵离去!”

沈仲祁不紧不慢道:“想搜府下,在下自然光临。”

张晚霁蓦地提紧一口气,身躯绷直了。

林玦谢过,本欲吩咐众人去搜,但复又斟酌了一会儿,决意一人前去搜寻。

将军府前庭清幽空旷,置物极少,是否藏人,情状是一览无余。

林玦扫视一圈,遍寻无获,他正待往花厅行去。

张晚霁听着槖槖声慢慢迫近,指尖紧了一紧。

讵料,深院之中传了一阵撕心裂肺的人声。

凛冽的空气之中仿佛生满锋锐的獠牙,咬啮在听者的肌肤上,教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林玦止步,眉间攒有一抹异色:“沈将军,府中可是有旁人?”

沈仲祁掀起眼,淡声道: “一介重案逃犯罢了,人有些浑噩,在下命人往其耳中注沸水,目下应是清醒。”

这声音,轻若鸿羽,仅两人才听得见。

林玦却如遭受千斤般的压迫,心被两句话死死勒住,愈来愈窒息。

沈仲祁慢条斯理行前一步:“赶在明日面圣述职之前,林副指挥使可要去看看?”

林玦觳觫一滞,整个人下意识后退数步。

沈仲祁铁血手腕,刑部若是遇到棘手的重犯,会全权交给他处置。他在私人府邸审讯重犯,这是众所周知之事,就连当今圣上亦是默允的。

张晚霁明显发现,林玦的反应添了一丝紧张与惶恐:“此番若是延宕了沈少将审案的进度,我是万死难辞其咎,又怎敢贸然带兵搜查将军府?”

在将军府搜不到人事小,但耽误沈仲祁审人,就相当于不将皇帝和刑部放在眼里,届时落人口舌,乌纱帽眼看不保,林玦自然不会做这种毫不利己的事。

他诚惶诚恐,将姿态压得极低,赔罪道:“今夜冒犯,实乃职责所致,还望沈将军勿怪!”

张晚霁偏着眸,沈仲祁就立在不远处,月色洒照他周身,他的影子偏略地欹斜在地上,将她的影子遮掩得严严实实。

沈仲祁的话辞听起来遗憾:“那恕在下无法替林副指挥使分忧了。”

林玦如蒙大赦,匆匆告退。

不多时,张晚霁便是听到了大军离去的声音。

她静静地谛听着那一阵槖槖靴声和搜寻声远去,高高悬起的心,此一刻安稳地落了地。

从公主府到金銮殿,再从金銮殿奔逃至将军府,见到了牵肠挂肚的人,张晚霁心中大致明晓,自己所历经的一切,并不是镜中花水中月,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现实。

身上的凤冠霞帔,将军府邸里荒凉幽绝的氛围,还有不远处身量修长峻峭的少年郎,景致与人,好像是一柄无形的秤杆,挑去了不真实的盖纱。

现实在提醒她,她真的重生回十六岁这一年。

沈仲祁切切实实地活着,两人不再如隔云端。

而且,他替她解了围。

赵乐俪抿紧了嘴唇,极力将悸动和揄扬压住:“多谢沈将军搭救。”

话毕,抬眸。

沈仲祁怎么又在看她。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少年的眼神敛去了棱角与锋芒,此刻显出了一种温和的质感:“接下来,殿下的出路在何处?”

他问的是,她逃婚了,这一桩闹剧,该如何收场。

他没有深究她逃婚的真实缘由。

有那么一瞬间,张晚霁想要告诉他所有的真相。

可是,这些真相,她该从何说起?

先要说她先前活了一世,历经生死,然后重生了?

这种事,委实教人难以置信。

她信任沈仲祁,但又不能说实话。

是以,又一次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

此刻,一个影卫从内院出来,身影疾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沈仲祁身边,道:“他肯招了。”

沈仲祁眉心微凛,张晚霁也觉察到了他面容上细微的变化,心想,他一定会差遣李广送她回金銮殿。

若是被送回殿中,被父皇母后责骂事小,但她一定会送去与那状元郎成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思量到自己此刻无处可去,在深宫之中也没有足以信任与依靠的人,她下意识看向眼前的少年。

微颤的纤细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上他,继而,轻轻抓住。

沈仲祁一僵,垂眸看她。

张晚霁胸口微浮,抑制住过快的心律,轻声问道:“沈将军能否留我一夜?”

李广一听,颇为震悚,这将军府上,哪容得了女子,加之今夜沈仲祁要审讯重犯,此中牵涉秘辛众多,不宜为旁人所知。

他深觉不妥,方要出声提醒,讵料,沈仲祁道:“微臣可以留殿下一夜。”

李广这一回面容上难掩愕色。

张晚霁亦是没料到,沈仲祁会轻易答应她了。

“今后殿下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找微臣。”沈仲祁道,“随时。”

少年音声沙哑,如酥在她耳根上的风,心也随之振颤。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律,此刻不断往上狂飙。

她还有好多话想要对他说,但两人的对话,只能暂且在这里结束。

但未来,一定,一定会掌握在她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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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 如绞索般漫长,金銮殿里乱成了一锅粥,心急如焚的新郎官,行至二皇子身边:“二殿下,柔昭帝姬素日里同您最是亲近,您可知晓她究竟去了何处?”

张家泽着一圆领右衽拼接广袖长袍,首戴金兰花黄金冠,腰束金缕玉藏带,酥油烛火洒照下来,袖裾之上反射出水波翠竹纹样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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