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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寒枝(重生)(4)
作者:孤荷 阅读记录
威严森然的皇城,一下子黯然失色,只有柔昭公主是唯一的亮色。
乐倌还在敲大鼓,陈嬷嬷反应过来后,意识到了什么,勃然变色,忙追前喊道:“殿下,您这是要去何处,皇上皇后还有新郎皆在殿中等候了,您这般耽搁,怕是要误了吉时!”
张晚霁自然不会再搭理她,搴起裙裾在跸道之上奔跑。
在转身逃走的那一刻,她真正意识到,自己逃婚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能一直跑,一直跑,跑得越远越好。
-
与此同时,先锋将军府。
府内虽闳敞轩阔,但陈置一片黝黯荒凉,连半丝花草也无。
院邸内并未掌烛,光线隐晦森然。
若是听得细致些,能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惨喊告饶,衬得府邸愈发阴晦幽旷,沉黯莫测。
但这一阵告饶声,很快被一片兵荒马乱之声掩盖过去。
“速速搜查这几座府殿!务必找到柔昭帝姬!”
“婚典生了变数,天子大怒,交代下来,若是今日没有寻到公主,就提着脑袋去请罪!”
充溢着焦灼与聒噪的声音,一举撞碎了将军府内的沉寂。
戍守在外院的一位影卫,很快注意到异况,谛听片刻,原来柔昭公主逃婚了,闹得满城风雨。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御林军很快要搜上门来。
此一节骨眼儿上,影卫飞掠至深院禀事。
内院之中,静伫在光影交界处的少年,将刀从囚犯身上慢条斯理地抽了出来。
他面如冠玉的脸上,顿时蘸染了飞溅的血珠。
初春碎金般的日色,徐缓落下,镀在了少年身上,衬得他气场杀伐而沉峻,教人望而生畏。
影卫跟随沈仲祁多年,深晓他最厌恶审讯罪犯之时被外界所扰。
但是,今刻的情状终究是特殊了一些。
影卫静守一旁,垂首禀事道:“少将,外头出事了,事况还不轻,卑职出去探查一番情状。”
日头偏略地洒照下来,少年的面容一半明朗,一半昏晦,五官轮廓冷锐峻峭,他没有吩咐影卫将囚犯压下去,而是将血刀抬了起来。
院中响起更为强烈的惨嚎之声,囚犯承受不住如此催折,终于松了口。
“李广,拿笔纸。”沈仲祁慢条斯理地拗了拗手骨,嗓音淡到几乎毫无起伏。
被唤为李广的影卫,深晓将军心中只有审案,不敢再妄自多言,忙去呈具墨宝了。
本打算等着那一阵大张旗鼓搜寻的动静过去,殊不知,一刻钟后,府门之外就传了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第三章
循照着前尘记忆,张晚霁一路朝着记忆之中的将军府疾奔而去。
这一次出逃,她第一个想要去见的人,就是沈仲祁。
虽然此举莽撞又冒失,但让她真的等不下去了。
重活一世,就像是失而复得,她不想再将就与妥协,现在就想跑去见他,只想去看一看那个被自己辜负的人好好活着的样子。
终于,在一片澹泊寒凉的雪雾之中,张晚霁看到了一座幽僻的府邸,其掩映于一片枯树之中,天时近暗,远观而去,府邸并未掌灯,毫无一丝生气可言,犹若荒宅,显得森然骇人。
张晚霁前世并未来过将军府,今番贸然上门,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与踯躅。
当下,她趋步至将军府府门前,目色逡巡了一会儿,此处竟是连一个守卫也无,更是显得人烟荒凄。
张晚霁扬起了藕臂,捻住兽首铜环,敲了一会儿门,并无人应。
一抹凝色掠过她的眉庭,莫非,沈仲祁并不在府内?
种种疑绪掠上心头,如同石砾,在她的心河之中,砸出不少涟漪。
张晚霁没空暇细想,御林军快追缴至前,自己只能速速又敲了一回门,朝内轻声唤了一句:“沈将军——”
一阵料峭凛冽的雪风纷纷扬扬吹过,她的嗓音犹若一缕浮絮,被揉碎于半空之中,飘散无形。
手也都快敲肿了,里处仍旧一片沉寂。
张晚霁的心渐渐沉下去。
身后的御林军一直在穷追不舍,犹若索命的罗刹,步步紧逼,他们俨若四散开去的罗网,逐渐从四面八方包抄近前。
她逃婚那一刻的孤勇,此一刻,渐渐被惶恐与怅然所取而代之。
留给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万一此番错过,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终究不死心,张晚霁鼓足勇气叩门,长唤一句:“沈仲祁!”
下一息,倏听吱呀一声钝响,森冷的府门大开。
昏晦的光景之中,行出来一个少年郎。
他身着白色中单,外罩一席玄色袍衫,宽松的大袖衫并没有完全掩罩住他颀长修直的身量,肩膊宽展,白衫的襟口稍稍敞开,隐约能见到温韧瘦削的身躯线条,以及一些交错的、已经结痂的伤口。
玉冠束发之下,深邃冷峻的五官轮廓,渗出掩不住的清冷沉寂。
一双眉眸蘸了星星点点的血,眼神薄冷如寒川。
少年轻描淡写地立在她身前,没有过多着力,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迎面而至。
张晚霁话音刚落,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眼睁睁地看着倾慕久矣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少年仍旧是记忆之中的面目。
如此熟稔,又如此陌生。
凉冽的雪风之中,漂泊着一股极淡的血腥气息,扫过鼻梁。
张晚霁呼吸陡地寂止,一切酝酿好的话辞,梗在了喉腔之中。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沈仲祁,这一刻,整个人间世,声籁俱寂。
眸眶不受控制地湿热,甚至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的少年,还活着,那就很好了。
不能哭,不能在他面前哭,好丢人。
张晚霁鼻翼浅浅地翕动了一下,竭力将濡湿之意憋了回去。
薄雪砸在沈仲祁劲韧的肩膊上,外头的人,不是御林军,是柔昭帝姬。
她跌跌撞撞行近前时,他能明晰地嗅到一阵淡泊清郁的梅花香气。
她看起来格外哀婉悲伤,委屈又脆弱,如一枝弱柳扶风的娇花。
张晚霁轻声道:“沈将军,能否让我进去避一避?”
她说话时,缓缓挪前一步,海棠色的裙裾被青石阶梯上的雨渍打湿。
身后是一片明烈通透的火光,她逆光而立,火光拢在身遭,衬得人儿娇弱无依,颤抖得如筛糠。
莫名的,沈仲祁的心口颤了一下。
“殿下为何逃婚?”
张晚霁怔愣,抬起眸,发现他正看着她,神态没有太多波澜,但目光极为有力,格外抓人。
张晚霁从他的视线之中读出一种复杂。
细思起来,前世这个时间点,她与他的交更多资源在企我鸟群夭屋儿耳七五耳爸一,365天不间断更新集其实并不深,寥寥数面之缘,每次相见,不是在岁末的宫宴上,或是在世家子弟麇集的习武场上,她从未同他单独说过话。
两人谈不上熟稔,羁绊也浅,他没有责任与义务救她。
在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张晚霁被他的目光缚住手脚,难以动弹,头脑亦是混乱至极,来不及细想,只道:“那个状元郎,日日送自己所写的诗词书画到长春殿,我不喜他的婉约作风,本欲差遣宫里的嬷嬷去回绝,但嬷嬷遭人收买,篡改了我的措辞……总之,父皇就赐了婚,但我不想嫁给不喜欢的人,想给自己谋一条出路。”
张晚霁说毕,心底完全没有底,自己一席措辞,错漏百出,逻辑亦是不自洽。
沈仲祁在沙场征战数年,阅人无数,最懂人心,如何会信她?
少年敛目看着她,不动声色,张晚霁能够感受到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重量。
沉甸甸的,俨若泰山。
她不敢再看他,一眼都不能。
沈仲祁一定会拒绝她吧。
此刻,宫墙背后,遥遥响起了一阵震天价响的喧嚣,是御林军的人马逼近了,他们的喝声,杂糅着纷乱的槖槖靴声,在岑寂的宫道之中格外明晰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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