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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没想火葬场啊[快穿](113)

作者:Alohomora 阅读记录


可笑可恨这么多年,他甚至从未意识到过,他的确走在悬崖刀剑之上……没掉下去的原因,却是时鹤春在护着他。

时鹤春漫不经心地抱着那个小酒壶,一直都在那片乌烟瘴气里看着他,随时准备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扯出来……就像二十年前的那棵桃树。

这些都要等到现在,等到一切快来不及的时候,他才醒悟。

那么他活该的。

他令时鹤春陷到这一步,这债该他偿。

世道,公理,朝堂,民生……这些事下辈子再说,这辈子的路走到头,他至少要换回一个时鹤春。

大理寺卿在这一刻冷下心肠。

他不向时鹤春解释自己恨的是什么,他宁可时鹤春觉得他忘恩负义、觉得他冷血到不可理喻。

于是时鹤春怔了一会儿,神色也慢慢转淡。

时鹤春靠在湿冷的砖墙上,戳了戳那个小酒壶,把它推回去。

“那我不要你的酒。”他的小仙鹤说,“你恨我,我就不要你的酒了。”

他的掌心一片湿冷黏腻,攥破出的血全染在袖子里,抵不过胸肋之下痛楚的万分之一。

“生我的气。”秦照尘吃力地低声说,“不该生酒的气。”

时鹤春要酒止痛,没有酒,挨不过今晚的。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能再等。

那些人不会再给他拖延的时间,他已扔了十七块金牌令箭,再抗一道旨,大理寺卿也要被就地“按律诛杀”。

知法违法,执法官员这么做,罪加一等,庇护死囚,再加一等,早已能凑够一条死罪。

此前若不是时鹤春,他已死在那些人手上。

他还能庇护时鹤春的时间有限,必须尽快着手,而时鹤春的身体……也同样等不起,不容再这么耗下去。

他只从那些人手中要了一个晚上。

再过一个晚上,就会有人来盯着他,逼他将这罪大恶极的奸佞定罪处死。

所以,今天晚上,时鹤春会“死”在牢里。

从京中刑狱换到下方寻常牢狱,叫这种偷换变得容易,更有可能成功。

他会来开牢门,会有一具草席卷着的尸首被送进来,如今这世道遍地都是死人,一具面目模糊的尸首并不难找。

“死”了的时鹤春会被送出去,鹤归堂的人会等在该等的地方——秦照尘已将何时何地都在纸上写清,自然会有人接时鹤春走。

这是唯一能用的办法。

这是时鹤春教他的办法。

时鹤春用这个办法,从他恪守的律法里,偷换他不想杀的死囚,救下他的良心。

现在时鹤春因为这个办法,被他的律法陷在狱里,等着问斩。

……

“谁和酒生气?”

时鹤春又从怀里拿出一壶酒,朝他晃了晃,苍白的脸上有些得意:“我还有,我喝我自己的。”

秦照尘就又恢复无话可说的沉默。

他看出时鹤春很冷、很难受,任何人刚吐了那么多的血,都一定会很冷很难受。

但此刻心软,功亏一篑,今夜这条路半步生半步死,容不得再多说了。

他的小仙鹤拿出了个小杯子,自己慢慢斟酒,隔了一会儿又问:“我的梅树活了没有?”

即使是下来放粮,秦照尘和京中也仍有联系,飞鸽穿书不断,驿马不停……这些时鹤春都知道。

大理寺卿永远都放不下他的朝堂,永远都放不下他的乾坤,秦照尘是生来的正道魁首,是要改这世道的人。

……这些时鹤春也知道。

时鹤春只是不知道他的梅树:“怎么样,今冬开花了吗?”

秦照尘沉默着摇头。

如果不是今晚,他一定骗时鹤春,开了一树耀眼的凌冬红梅。

但那棵梅树死了,根系断裂,枝干枯干。可能是死在移栽之后,也可能是移栽之前就死了,死在那场暴雨里。

时鹤春沉默了一会儿,捧着杯子慢慢抿了一口酒,小声说:“哦。”

“秦照尘。”时鹤春轻声说,“那么就别这样。”

“别急着替我做决定,你问问我想要什么。”

时鹤春说:“抱我一会儿,小师父,我很冷,你抱抱我再走。”

秦照尘的手掌几乎要被攥烂。

他没去抱时鹤春,他到最后也没去抱他的小仙鹤,只是站在原地,低声说:“我该走了。”

“……好吧。”时鹤春叹了口气,“那你就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别把日子熬得太苦。”

时鹤春想了想:“日子太闷了,你就去听听戏,听听戏就不难受了。”

“别和我学。”时鹤春说,“酒浇不了愁,少喝酒。”

秦照尘闭了闭眼睛。

他无法去回答时鹤春的任何一句话,也无法看时鹤春的眼睛,转身匆匆离开。

时间不多了,他不能再耽搁,得尽快去准备。

如果他的运气足够好,时鹤春今晚就能回他的山林里去。

如果他的运气足够好,他就能用这一枚官印、一份前程、一条命……来换时鹤春。

第41章

秦照尘在这里停笔。

他没办法写下去……没办法只是这么写下去, 而不做些什么。

就像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只是站着,不去抱时鹤春。

他们被世事磋磨了二十年, 这二十年里, 他抱过时鹤春很多次。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时鹤春的脾气秉性, 时鹤春的腔子里装着什么样的一颗心。

为什么那个时候, 他竟能一直只是站着,不走过去,不回答时鹤春的话, 不去抱时鹤春……就让一辈子这么过完。

秦王殿下饮尽冷酒,坐在火盆旁, 将写满字的纸送进那团火。

这不是传记,是他想带去问时鹤春的一些事。

他有太多事想问,太多事还没弄清, 他是世上最愚不可及、最不可理喻的人。

时鹤春死了一年, 他还在用这些打扰时鹤春。

可他没法不这么做, 他还是忍不住想问时鹤春,入冬冷不冷, 那些寒衣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要不要点别的什么……比如小暖炉。

他忍不住问这些, 就像他忍不住想问他的小仙鹤,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是那样的结局。

为什么一个奸佞在那天夜里死了。

活下来的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的大理寺卿, 是“天地可昭, 日月可鉴”的秦王。

秦照尘慢慢收拢手臂,他知道自己抱不住什么, 他借酒装醉,仿佛醉了就能见时鹤春。

时鹤春该去江南,时鹤春不该在这,更不该在蜀地。

蜀地不该埋着一个醒不来的时鹤春。

秦照尘这样醉了一会儿,慢慢起身,回到桌前,重新提笔。

他正要落笔,忽然怔了怔,拿起放在桌旁的另一只酒杯。

他记得……在这里面,给时鹤春倒了酒。

秦照尘想了一阵,不记得自己是不是真这么做了,他觉得自己不该忘,但也说不准,他这一年总出神恍惚,也难免在身边事上有什么疏漏。

秦照尘拿起那个精致的小酒壶,把酒慢慢续进去,又用一旁的干净棉布,仔细擦拭干净溅出的些许酒水。

他搁在一旁的笔滑落下来,在纸上留下一连串墨痕。

秦照尘捡起笔,放回笔架上,发现袍袖也染了几团墨汁。

秦照尘就暂时停笔。

他看着衣袖上的墨痕,摸了摸,视线变得柔和。

他还是忍不住想起时鹤春……想起他当小和尚抄经时,给他捣乱的时鹤春,也这么玩他的笔,不小心把墨弄到他的僧袍上。

时小施主自己闯祸自己当,挽着袖子,一脸的不情愿不高兴,抓着皂角吭哧吭哧给他洗僧袍。

“时鹤春?”秦照尘轻声开口,无人回应,他就又摸了摸那片墨。

他笑自己多想,又觉得这念头自私,他的小仙鹤总算熬完这趟红尘,一定要回天上去。

时鹤春应当回天上去,现在应当在逍遥,在到处祸害仙桃仙草,得意洋洋地抢好酒回去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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