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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白砚给她的印象清清冷冷,白衣疏朗,像一捧清霜。
而绯红秾艳,过分招摇,全然成了南辕北辙的风格。
见她目露惊愕,江白砚问:“不喜欢?”
施黛迅速摇头:“没有。”
“这位公子鹤骨松姿,穿哪种色都好。”
店小二笑道:“我领公子去里间。”
江白砚离去没多久,沈流霜自里间出来。
她身形高挑,因自幼修习刀法,肌肉匀称,谡谡笔挺。
墨绿与她相宜,如荡开的水墨,勾出挺拔的松。
察觉施黛的注视,沈流霜似是微赧,撩起鬓边一缕散落的发。
“好看。”
施黛双手合十:“姐姐……”
她双眼亮晶晶的样子像只小狗,毫不掩饰热切的欢喜,沈流霜失笑,对店小二道:“我买下了。”
施黛飞快接话:“今天我买单。你再去挑一挑别的?”
“流霜这身很俊。”
孟轲弯眉,指向看中的另一件:“白裙应当也不错。”
施云声说不出漂亮话,想着要多多少少夸一夸,让沈流霜高兴,思来想去,憋出一句:“我也觉得。”
沈流霜揉上他脑袋:“手里拿着什么?”
施云声抬臂,露出手中的漆黑面具。
在大昭,此物又称“代面”,有祈福辟邪之效。
子衿阁顺应上元传统,店里陈列有数量众多的面具。他对花花绿绿的衣裳兴致缺缺,一眼看中这个彩绘狼头。
施黛一笑:“是小狼。我帮你戴上。”
迟疑瞬息,施云声乖乖仰头。
面具是成人大小,于他而言有点大。
施黛把面具扣上,绑好系带,细心调整位置。
动作轻柔专注,伴随她周身淡淡梅香,很让人心安。
狼面下,施云声露出两只黑漆漆的眼:“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
施黛后退一步,拍拍他脑袋:“好啦。我弟弟雄姿英发。”
施云声没说话,低低哼笑一下。
这声笑若有似无,轻飘飘落在耳边,与此同时,余光瞟见一抹红。
江白砚出来了?
施黛下意识转头。
施黛无意识一顿。
美颜暴击。
江白砚是偏秾丽的长相,桃花眼天生含情,不笑也带三分艳意。
红衣灼灼,衬得他肩宽腿长,衣物之外的肌肤白到极致,好似薄雪。
像一团火,把视野轰然烫开,漂亮得惊心动魄。
他手里握着条深黑的腰带,正往腰间系,衣袍略显凌乱,神色漫不经心。
施黛缓慢眨眼。
腰带拢紧,掐出精瘦腰线,流水般的弧度——
好细。
她的注意力停留太久,心觉不太礼貌,正要移走,却见江白砚掀起眼皮。
微扬的嘴角单薄殷红,唇边小痣是墨色的黑。
他无声笑笑,目光轻轻浅浅,与施黛视线相接。
像桃花在眼尾绽开。
只一刹,江白砚垂头,系好腰带。
施黛:……
怎么回事。
刚刚,好像被鱼钩钓了一下。
施敬承颇觉意外:“这衣裳……倒是合宜。”
孟轲紧跟其后:“花容月貌。”
沈流霜:……
施云声:……
夸不出来。
沈流霜蹙眉:哪里来的狐狸?非得朝她妹妹笑上一笑?
阿狸睁圆豆豆眼:我们狐狸很正经,从不这样!
不对,它堂堂天道碎片,怎么承认了自己是狐狸!
施云声摘下面具,好让自己看得足够清。
谁能想到,小小一座施府,居然藏有两只花枝招展的孔雀。
鼓起腮帮,施云声攥住凶神恶煞的狼面,把血盆大口对准江白砚所在的方向。
咬他咬他。
第74章
对于江白砚的红衣, 孟轲很是满意。
“之前还不觉得……”
把他上下打量一遭,孟轲福至心灵:“皎月阁近日新制了适合男子的妆品,倘若让白砚用后四处逛逛, 能不能引来更多客人?”
施黛的思路被她带偏:“可行。”
模特当然越漂亮越好。
平日里的江白砚白衣楚楚, 俨然君子之风, 疏离感太强, 只可远观。
当下见他一袭红衣, 施黛默不作声, 偷偷望向江白砚的嘴唇。
很薄, 形状姣好, 是偏浅的嫣红色泽,不知涂上口脂, 会变成什么模样。
施黛只看一眼,迅速把视线摆正,问江白砚:“这衣裳,你觉得怎么样?”
江白砚睇向袖摆。
他没穿过这种颜色的衣裳。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江白砚很熟悉红衣。
他对繁复的色彩不甚上心,之所以穿白,全因江府尚在时,家中常为他购置白衫。
在模糊的记忆里,爹娘曾夸他貌若玉树, 适合着白。
然而白色最易污损, 一旦落血, 便成了红。
那时他们不会想到,数年后, 江白砚的白衣总被血和泥染得脏浊不堪。
其实他已衬不上纯粹的白。
物是人非,江白砚自虐般把这个习惯留下来。
身在衣庄, 江白砚静静思忖。
他对红色的印象,大多集中在滚烫飞溅的鲜血,不觉得多么特殊。
可看施黛的神色,她应当很喜欢。
细细回想,施黛的衣裙不少是绯色,每当她穿上,皆似蓬勃朝阳,灿灿然一片,惹人注目。
原来如此。
用施黛来做类比,一切困惑有了解释——
红色确实惹眼。
江白砚回答她的问题:“尚可。”
“那就选它?”
施黛说:“今天我买账。”
江白砚笑笑,应一声好:“多谢。”
正值佳节,施黛给施敬承、孟轲和施云声各买了新衣,顺便为阿狸戴上一顶毛茸茸的小圆帽。
用的是在镇厄司得来的薪水。
在孤儿院长大,施黛从小得到的新东西很少。
衣服要么源自捐赠,要么是孤儿院其他孩子的旧衣。毛巾牙刷一类的日常生活用品算是齐全,但仅此而已。
没用过化妆品,甜点是奢侈的食物,更不用提价格高昂的相机和手机。
因此,靠兼职赚到钱后,施黛有了个隐秘的爱好。
用挣来的工资,买些负担得起的小物件。
比如给自己买个巴掌大的蛋糕,或是为孤儿院里的弟弟妹妹送份生日礼物。
诸如此类的欢愉令她满足,仿佛心底空荡荡的一角得以填充。
施黛总是很容易感到开心。
得到姐姐相赠的象牙白圆领袍,施云声火速脱下那件明黄外衫,避免自己成为施府里的第三只孔雀。
换上女儿买来的新衣,施敬承理好衣襟,立于衣庄一侧。
孟轲见他沉吟,挑眉问:“怎么了?”
“黛黛为我买来蓝袍,今早束发的发带却是浅白。”
施敬承拈起架上一条宝蓝竹纹锦带,轻声道:“依夫人所见,这条可合衬?”
他生得温润清绝,眉间沉淀刀客的浩然之气,温言细语,如清风吹拂竹林。
孟轲很吃他这一套,将发带与衣袍的颜色认真对比:“正好搭得上。”
说罢勾勾手指头:“去里间,我为你绑。”
施云声:……
不是很懂。
施黛:……
她爹只是想在娘亲面前秀一秀新造型,再让她帮忙束个发,他能有什么坏心思。
沈流霜轻抚下巴:“我觉得,这是蓄谋。”
施黛笑着打趣:“毕竟是上元节一霸。”
说话时,她望向施敬承驻足过的置物架。
子衿阁做的是布料生意,不卖翡翠珠钗,发带倒挺多。
下意识地,施黛想起江白砚。
他今天着白衫,发带却是用了深黑,这会儿换上红衣,既有凝绝的内敛,也有艷丽的张扬,搭配正好。
他想试试其它颜色的发带吗?
念头一闪而过,施黛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
她怎么处处想着江白砚?
“这个。”
沈流霜的关注点与众不同,拿起架上一团红:“云声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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