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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派(169)

傍晚的长安城暮色四合,远山迢迢,吞食半轮金光喷薄的夕阳。

天色尚未黑透,楼阁亮起明灯千盏,长街好似漫无尽头的河流,潋滟火光是水底清波。

施敬承给几个小辈递来自制的符箓,以他体内灵气凝结而成,有保暖之效。

简单来说,是价值不菲的暖宝宝。

甫一出门,施黛就被烁烁灯火晃了神。

街头处处是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花灯,男男女女丰容靓饰,穿梭其中。

走街串巷的小贩络绎不绝,杂耍班子、西域幻术、牵丝傀儡戏一应俱全,舞乐笙箫声里,当垆卖酒的胡姬言笑晏晏。

施黛斜过眼。

施云声的一双黑眸被照亮,与身后飘荡的淡黄发带相得益彰。

他没见过上元节的盛况,眼眶睁圆,近乎小心翼翼地顾视每一寸景致。

像触碰一件陌生而华美的珍宝。

施黛心底闷了闷。

“今天夜里,咱们要吃元宵、放河灯、看舞狮。”

孟轲道:“你们跟紧我。”

孟轲生在长安,打小是上蹿下跳的孩子王,对这座城熟门熟路。

几人没吃晚膳,填饱肚子是当务之急,由孟轲领路,来到一家元宵店。

店虽不大,聚集的客人却是众多,好几个戴着形状古怪的面具,很惹人注意。

见施云声打量,施黛解释:“戴面具是上元节的传统。你感兴趣的话,待会儿我们去挑几个——狐狸,狼,昆仑奴什么的。”

她记得以前看过的古装剧里,常有男女主在灯会上互揭面具的镜头。

施黛没打算戴。

她得留着一张嘴来胡吃海喝。

元宵很快端上桌,热气腾腾,轻烟缭绕。

圆滚滚的白胖子在碗中浮浮沉沉,个大均匀,憨态可掬。

送进嘴里,皮薄馅多,施云声一口吞掉。

“味道很好吧?”

孟轲眼带得意:“这是我小时候就有的铺子,百年老店,长安一绝。”

她说罢扭头:“白砚觉得如何?”

江白砚:“口味极佳,多谢夫人。”

叫夫人实在生疏。

孟轲纠正:“是师娘。”

唇边抿出浅淡一抹笑,江白砚道:“师娘。”

纯然无害,安静乖巧。

施黛给怀里的阿狸喂了口元宵,瞧他一眼。

在她看来,江白砚很厉害。

从小家破人亡,又被邪修当作替傀,连正常的欢愉都感受不到。这样的境遇放在别人身上,铁定要成极端反社会人格。

江白砚情绪稳定,除了偶尔往他自己身上捅刀子,始终温温柔柔,不见丝毫阴郁之意。

想到这里,施黛心头一动。

他现在,还会做自毁的事吗?

她走了下神,忽然听身后一阵喧闹。

“来了。”

孟轲搓搓掌心:“店里的猜灯谜。”

施黛顺势望去,几个红艳艳的灯笼在墙头依次挂起。店老板抬臂轻拉,第一个灯笼下方展开一张红纸。

纸上用遒劲有力的字迹写下几个大字:

【小白人着黄衣,腰弯弯甜如蜜】。

施黛:……

沈流霜:……

长时间的沉默。

不约而同地,桌前几双眼睛默默挪开,落在那道小小的明黄身影上。

正弯腰低头吃元宵的施云声:?

隐约意识到什么,施云声抬起眼,看清红纸上内容的瞬间,听一名食客扬声道:“我知道,是香蕉!”

施云声:?

你们才是香蕉!

店老板慈眉善目:“答对了。正是蕉子。”

话音落,扯开第二个灯笼下的字条。

灯谜难度逐渐增加,从最初的多人秒答,到后来的全体食客抓耳挠腮。

唯有一人是例外。

一片寂静里,施敬承清润的喉音稳稳落地:“此字乃‘鲜’。”

孟轲兴致颇足:“好样的!再来再来。”

施敬承颔首,扬起嘴角。

待又一个灯笼打开,不等旁人看清谜面,施敬承已道:“此物为‘蛇’。”

孟轲给他喂一口元宵:“为何是蛇?”

施敬承乖乖咽下,不再继续答谜,耐心为她解释谜底。

施云声:……

这是他爹?他怎么觉着见到一只在他娘面前开屏的孔雀。

“厉害吧?”

施黛小声:“听娘说,爹是猜灯谜的天才,天赋冠绝长安城。”

用孟轲曾经的原话来讲,是“上元节一霸”。

施敬承着青衫,一副儒雅文人的打扮,之后接连解开几道最难的灯谜,引得食客们连连叹服。

客人不知他是鼎鼎大名的镇厄司指挥使,其中几个闲来无事,笑着搭讪。

施敬承倒也没架子,和孟轲一道,与陌生人相谈甚欢。

吃完一碗元宵,浑身被热意填满,驱散冬夜严寒。

离开元宵铺子,天色趋于昏黑。出门正对面,是一家衣庄。

施黛提议:“去衣庄看看吧?”

她笑了笑,轻快补充:“新年新气象嘛。”

衣庄名为“子衿阁”,在长安小有名气。

踏入门内,夜风被阻隔在外,施黛饶有兴致环视一圈。

衣匣里的新衣裳还没穿遍,其实她对衣庄兴趣不大。

之所以来这儿,是想给沈流霜和江白砚买几件冬衣。

沈流霜一切从简,性格懒散,因为在镇厄司里经常受伤,干脆囤了十几件相差不大的衣物在家,破一件换一件。

江白砚总穿一身白,对布料也不甚在意,回想他穿过的衣裳,全是随处可见的款式和料子。

孟轲猜出几分她的心思,随店小二转悠半圈,停在一件阔袖梅花纹深绿长裙前。

“这件上佳。”

孟轲:“黛黛可中意?”

施黛若有所思:“大了点儿,适合高些的人。”

那可不,毕竟是按照沈流霜身形选的。

两人心照不宣,孟轲开始双簧:“也是。若要身量更高——”

时机刚好。

两人一齐回头,看向沈流霜。

沈流霜:?

“姐姐。”

不等她应声,施黛已经黏上前来:“这身衣服适合你。试试吧?”

笑盈盈的,语气像撒娇。

沈流霜哪会不懂她和孟轲的意思,怔了怔,无可奈何轻勾嘴角:“好。”

子衿阁可供试衣,沈流霜被店小二领去里间,施黛眼珠一转。

江白砚缄默立在一边,神情淡淡,心不在焉。

不笑的时候,他眼里莫名透出冷意,像藏匿的刃锋。

施黛:“江白砚。”

他闻声抬头,沉郁的冷色消散无踪。

“你也买一件吧?”

施黛理直气壮:“你看,今天我们都穿了新衣裳。古语有云,一家人要整整齐齐。”

江白砚:……

很有古韵的古语,历史或许可以追溯到一刹那之前。

施黛继续道:“再说,你总穿白色,不想换换别的?”

江白砚:“别的?”

他记得不久前,施黛说他穿白衣好看。

她不喜欢?

“比如黑色、青色、月白色……”

施黛说:“白衣服很好,但试试别的,也许有不一样的感觉。”

她尝试想了想江白砚穿黑。

大概……看上去凶凶冷冷的?

凝睇她须臾,江白砚温声笑笑:“好。你想看什么颜色?”

他说得理所当然,施黛却是一噎。

什么叫“她想”?听起来像——

好吧她确实想看。

“我觉得都行。”

施黛很从心:“你的话,穿什么都好看。”

江白砚唇边轻挑。

跟前的姑娘身着红裙,是极尽奢华的朝霞缎,灿烂如霞,辅以织金流纹勾出细边。

像一幅皎皎明丽的仕女图。

他的眼风轻掠又离开,流转一瞬,探出右手。

施黛随他的动作瞥去,没忍住发出一声“咦”。

江白砚选了件红衣。

——他居然会选红衣?

在此之前,施黛脑子里转了无数种猜测,愣是没考虑过这个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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