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真人在一旁肃穆而立,好一会儿才叹气,来拍拍她的肩,说一句“辛苦了”,又道:“那人是我师弟,我原本以为他死了,没想到是来助纣为虐,你命途多舛,原来也是因我师门不幸,我要多对不住你三分。”
商挽琴明白她说的是占命师。她看了一眼,有点惊奇地发现占命师还没死,那老头儿很乖地让人把他五花大绑,一副很无所谓的模样。他的面具已经被除掉,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老人的脸,那张脸对着商挽琴的方向,依稀还带点笑容。
……真是搞不懂占命师这种生物。算了,她也不想搞懂。
最后是……
商挽琴是刻意最后才去看商玉莲和辜清如的。对这两个人,她怀着一种莫名复杂的情绪,而她们也带着一种难以揣测的神情,凝视着她。
商挽琴张了张口,想叫人,却因为不知道该叫什么而重新闭嘴。那两人也没有说话,还是用复杂的神情看着她。
还是辜清如轻轻一叹,先开口道:“你还好吗?”
“好的。”商挽琴轻声说。
商玉莲这才开口,慢慢说:“好,也不说一声。这孩子,出门一趟还害羞了?”
商挽琴愣了愣,有点想笑,却又莫名有点眼涩。
她“噢”一声,扭过脸,握着手里的骨牌,说:“别忘了还有九鼎的事。”说着,她将东西塞给乔逢雪。
乔逢雪拿着骨牌看看,却摇摇头,将它放回到她手里。
他说:“我说过,愿望给你。”
“吞天已死,兰因会也被剿灭,我已经没有别的愿望了,除非……”商挽琴怔怔片刻,再开口时声音更轻,“它能让死人复活吗?”
生死通常被视为禁忌的话题,因为那根界限正是诞生恶鬼的根源,令人们谈之色变。但现在,在场的人们都只是认真想了一想。
青萍真人刚想要说什么,乔逢雪有意无意先开口了。
“恐怕不行。”他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流露些许歉意,“如逆转生死、倒转时光这样的事,玄之又玄,寄望于许愿,大约只能失败。”
商挽琴没注意到他那一丝异样,只低下头,有些失落,却也不无放松。她沉默一会儿,道:“那我真没什么想要的了。乔逢雪,你不是一直想要吗?你一定有很多想要实现的雄心壮志,你要是能许愿让天下都像金陵那样繁华安宁,也挺好的。”
“是么……你想要这样的愿望?”他喃喃一句,忽然笑了,不再推辞,重新接过骨牌。
青萍真人多看他一眼,这才开口说:“不妨就用这祭坛召唤九鼎。”
“真人?!”
众人都讶异起来,不远处那占命师忽然笑起来,说:“哎哟师姐,你也要搞你看不起的献祭这套了?”
“你闭嘴,孽畜!”青萍真人狠狠瞪他一眼,顺了口气,这才僵着脸说下去,“这祭坛的仪式是真的,可以用它召唤九鼎,但要实现这一点,根本不需要什么献祭,什么人牲!”
人们一怔。
青萍真人闭了闭眼,掩住一丝沉痛和悲哀甚至茫然,继续说:“只需要拿着骨牌,站在祭坛中央,诵出‘先天太极,后天八卦。魂兮归来,尚飨四方’这四句即可。”
“所谓‘祭坛’,祭的只是一份敬天地、敬先祖的郑重心意,再没有多的了。”
说到这里,老人忽然转身,走过去用力甩了占命师一巴掌。没打够,再来两巴掌。只听声音的话,那绝对是暴怒如天动地摇的情绪,但当青萍真人回过身,她的神态又异常冷静,
留下身后一个昏迷的老头儿,脸很快肿如猪头。程镜花和程乐心是负责看守占命师的,见状毫不犹豫又补了两脚——这绝对是程乐心干出来的事。
众人都不敢做声,只有商挽琴笑了一声,表示打得好。
乔逢雪捏捏她的手,将她交给青萍真人扶着,自己拿上骨牌,朝祭坛中间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商挽琴在心里数。她在等待什么事发生。和此前一样,她仍然不确定这件事会不会发生,但她要等。
乔逢雪的衣摆掠过战场上残余的血肉,掠过破碎的建筑,终于去到祭坛的楼梯前。他站在不久前商挽琴曾经站立的位置,而他脚边不远就是吞天的尸体。那个男人趴在地上,和战场上任何一具尸体一样,没有多出一丝一毫的风采。
乔逢雪停了一停,这才踏上台阶。
还是一步,两步……
这次只有两步了。
“小心——!”
商挽琴突然叫起来。
在这尚未结束的长夜里,就在乔逢雪身后,吞天的尸体发生了某种变化!一道浓郁的黑烟升起,轮廓宛然,好似魂魄离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