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
她尝试了好几次,终于问出第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办到的?他们的手,还有……”
“血。”乔逢雪沉声说,“山顶祭坛是阵眼,我以血为引,慢慢压制住本来的阵法,又构造剑阵。至于另一道阵法,那是青萍真人的手笔。”
不远处,一道青绿灵光冲天而起,小小炸开如花,好似听见他们的说话,特意来打一声招呼。
原来真人也来了。商挽琴一怔,神情一软。
她靠在乔逢雪心口,片刻后才说:“很费力吧?难怪你一直没动静……我还以为是我想错了,你根本没有多余的准备,只是这么莽莽撞撞闯进来,再丢了剑投降。”
“我不会。”他顿了顿,“我也知道,你知道我不会。”
商挽琴笑了一下:“万一我不知道?万一我就那么,为了自保,将骨牌交上去……”
“我相信你。”他说,语气没有任何变化,“音音,我早已决定,会信你到底。”
商挽琴目光颤了颤:“哪怕我要杀你?”
“哪怕你要杀我。”他说。
商挽琴沉默片刻,又说:“芝麻糖一直在给我传递你的消息,所以我大概知道……”
“我猜到了。”他说,声音平静依旧。
商挽琴又沉默一会儿,忽然失笑:“你什么都知道,我好像什么都不必解释了。我原本以为,我只能成为你眼中的骗子、恶人,哪怕我侥幸活下来,或许也不会再得你信任,但……”
软玉剑弹出轻响,轻柔地回到他袖中。他放下手,摇头,语气变得郑重,郑重到多了一丝奇异。
“音音,你我之间,从不必多说。”
他声音里又带了些咳嗽的气音。战斗一旦结束,他就重回那略带疲色的苍白神态,除了过分俊秀的容貌之外,他和路边一名病弱书生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人……
商挽琴松开手,在他的支撑下站起来。她再次环顾四周,发现山顶祭坛的局势已经彻底改变,所有穿黑衣、戴白色面具的兰因会弟子,或死或降,而祭坛上的大人们也同样如此。青萍真人正在和占命师说着什么,他们竟然认识,而且青萍真人好像非常愤怒。商挽琴想,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她再次确认了一遍局势,问:“山下呢?”
乔逢雪说:“就是处理好山下,再能来这山上。”
商挽琴又说:“好像不止玉壶春的人。”
乔逢雪说:“主要是以大周皇室的名义,赵芳棣这回出了大力。”
商挽琴想起赵芳棣原本的命运,有点满意地点点头。她想了想,半开玩笑道:“我呢?我这个叛徒……”
“你不是叛徒。”他紧握住她的手,“你是为了我、为了大义,忍辱负重、深入敌人内部,与皇室里应外合的功臣。”
“真是好话赖话都让我们给说了。”商挽琴嘀咕着,默然片刻,忽然道,“我更情愿将这名头给鬼青。”
乔逢雪没说话,只是看一眼四周。他心想,那孩子手里沾了这许多无辜人的鲜血,怕是死了才松口气,也根本不会想要这名不副实的名头。名头这种东西,向来是留给活人才有用,而他更自私一些,只想尽力留给她一个人。
商挽琴不再说话。她是真的累,说这一会儿就想再歇一歇。她依偎在乔逢雪身上,看他处理局势;芝麻糖跟在她身边,跟一会儿,自己去盘旋一会儿,尽情吸收鬼气。这阴森森的山顶祭坛,现在成了食鬼鸟最好的食堂。
一直到后半夜,整个战场才算收拾干净。
商挽琴和赵芳棣匆匆见了一面、匆匆打了个招呼,赵芳棣见她平安无事便大大松口气,笑说要回去给陛下报喜,便带人离开了。
其余人也各有任务,纷纷告辞离去。他们带走了那九百九十九具尸骸,还有那满鼎的眼球。
也不是没人打听骨牌的事,但大周皇室已经默认了骨牌的归属,乔逢雪面上虽淡淡的,却一直站在商挽琴身边,那些人也只能作罢。
到最后,只有几个人还留了下来:青萍真人,程镜花,商玉莲,辜清如,郑医仙。
郑医仙与其说是“留下”的,不如说是“最后赶到”的,他一个功夫平平的大夫,是等局势彻底稳定,才匆匆忙忙上山,来看看重要伤员。
一打照面,他就瞪圆了眼睛,商挽琴以为他要骂她几句,没想到老大夫摇摇头、皱紧眉毛,骂一句“一个个都这么不爱惜身体”,就板着脸给她把脉了。
商挽琴就发愣。
程镜花站在一旁,一会儿眼泪汪汪,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个说她“太让人担心,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去当间谍,可不就被人误会了”,另一个骂前一个“当间谍怎可能打招呼”,又骂商挽琴“你哪里学来的舍己为人的精神,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