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逢雪坐在她身边。并没有刻意地靠近,也没有明显的搂搂抱抱,他们只是单纯并肩坐着,她伸着腿,不时踢踢空气,而他一直君子端方。
“下雪?”他抬头看天,“洛京每年都下雪,但少说要等十月了。”如今才八月。
“但我想看雪。”她说。
他想了想:“那么,等下雪的时候……”
“我现在就想看。”她笑眯眯地打断。其实说这话也没什么意思,就是随口乱说,不怎么过脑子的那种。
但他理解错了,凝眸思索片刻,竟微微点头。
他抬起手,袖中软玉剑如银蛇飞出。它延伸又盘旋,在院中圈出了一块地方,其中有兰草的图案摇曳、闪光。接着,在那一线银光笼罩的圆圈里,纷纷地飘起雪来。
雪下得很大,也下得很快,发出了“簌簌”的声响。只一眨眼,雪就积了起来,渐渐堆成一个雪人的模样。
雪人有隐约的五官,洁白的身体上闪烁着天光。院中本已暗下,倏忽又明亮不少。
商挽琴怔了好一会儿,忽然跳起来。
“从这里!”她比划着,指指脚下、屋顶,再指指那雪人,“能不能做一条雪道?可以滑下去的那种。”
他认真想了一想,说:“好,我试试。”
不一会儿,一条悬空的冰雪道路就出现了。它斜斜延伸下去,像一座晶莹的滑梯。
商挽琴一翻身就踩了上去,在原地跳了跳,觉得很结实。接着,她展开双臂维持平衡,身体倾倒、降低重心。
“冲啊——!”
哧溜一下,她整个人就滑了下去。
乔逢雪知道她身手敏捷,却还是惊了一惊,急忙往下去看,一时还急岔了气,抓着冰梯咳了起来。
商挽琴已经落在雪人边。她朝屋顶上招手,脸上不觉溢满笑容:“表兄——你也可以试试!”
“试什么试……!你们都在玩些什么?!”
商玉莲和辜清如从外头回来,一眼就见到院中的积雪,还有那一道闪闪的冰梯。她大惊失色,急忙奔上来,生气地来拎商挽琴耳朵。
“你表兄身体不好,你怎么又让他用这种法术,还怂恿他做这种危险的事?你真是……”
商挽琴抱头躲过,嚷道:“那我背表兄下来也行啊!表兄你等着,我这就上来!”
乔逢雪只笑。
辜清如也笑,还去点亮了灯盏,放在石桌上。
“阿莲,这不也挺好?看,多美啊。”
商玉莲回头,更生气了,也嚷嚷:“怎么清如你也偏心音音!”
辜清如顿时无奈:“难不成我还要偏心你?你都多大了,还这么孩子气……这不也和音音一模一样么?”
“才没有!”商玉莲和商挽琴同时抗议出声。
乔逢雪更笑。他伸出手,便有一只银色小鸟落在他手指上。芝麻糖现在是他雇佣的小小伙计,常常在洛京中盘旋,寻找不对劲的地方。现在,这小鸟歪头瞧着他,“啾啾”几声。
“你也想玩?去吧。”他轻声说着,将小鸟放在冰梯之上。小鸟立即化为一团滚动的毛球,欢快地滑下。
商挽琴站在地面,抱头看见这一幕,又和他目光对上。不知不觉,两人都笑起来。
八月的日子,一丝一丝地过着。
这座二进的宅子里,他们开始讨论给商挽琴庆祝生辰的事。八月十五,正好是中秋。
商挽琴不想过,拒绝道:“我们是来做正事的,不是来玩的。”
商玉莲嗔她:“你玩得还少啊?”
“挺少的。”商挽琴打蛇随棍上,立即笑嘻嘻地点头,换来两粒白眼。
“十九岁的生日,很重要的。你不懂。”商玉莲手一挥,很果决地说,“更何况,就算不为了你的生辰,也得过中秋呢。”
“我不想过嘛……麻烦。”
商挽琴这句抱怨,同时换来三个人不赞成的目光。甚至芝麻糖都蹦跶几下,跟着表达抗议的“啾啾”声。商挽琴戳它,说:“你就是想玩和想吃!”
小肥啾眼睛一眨,往后一倒,两只细细的脚爪朝天伸直,一动不动。
“芝麻糖!”辜清如惊呼,紧张地去捧它。
“辜楼主别理它,它装死呢。”商挽琴哼哼。
“它还是只幼鸟呢,想玩想吃,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辜清如双手捧起它,很疼爱地说道。她神情中有种真诚的温柔,好似真将芝麻糖当成个小孩子,和琢玉楼里的孩子们没有不同。
“您就宠它吧。”商挽琴想起芝麻糖那满屋子的玩具、零食,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商玉莲坐在一边,听见这话后斜睨了她一眼,又转头看看院子里那架坚固的、闪亮的冰梯,再去看看那位慢悠悠喝药的门主,无声地冷笑一下,用口型说:你就宠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