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大眼、按住右脸,说得非常认真。
商挽琴就皱眉头了。
晚上,程镜花回去休息了。原本她是想日夜看着商挽琴的,商挽琴坚决反对,这才作罢,约好只要是在玉壶春内,程镜花就只在白天跟着她。
商挽琴洗过澡,重新穿好衣服,用一块干燥的毛巾把头发擦得半干,再用发绳随便一捆,就跑去敲了乔逢雪的门。里面没人说“请进”,她就自己进。
一推开门,就见他坐在书桌后,正收起什么。边上毛笔还染着新鲜的墨,显然他刚才在写写画画什么,而那被他收起来的东西,像是一张画。
他正把那张纸叠好、放进一个匣子里,头也没抬,道:“我可还没说进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淡的皂角香气。他披散着长发,也换上了月白色的旧衣,是很居家、很舒服的打扮。
“没关系,我知道表兄是不会不让我进来的。”商挽琴大言不惭一句,又步伐一顿,“不过,我现在进来是不是不太好?”
“嗯?”他用一个音节表达不解。
“你懂的,就是类似没第三人在场、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之类之类的……再加上穿着打扮还很随意。”她严肃道。
他笑了一声,仔细将匣子锁上,才抬头说:“我们不讲那些繁文缛节,都是些亡国之人的讲究。”
温和随意的一句,却颇有点睥睨之意。
商挽琴鼓掌:“表兄霸气,不过容我提醒一句,大周还没亡呢。”
“又有何不同?”他平静道。
商挽琴耸耸肩,不争论这个,又问,“表兄在画什么?”
“没什么。”
“回答得太快就是有什么。”她撇嘴,“神神秘秘。”
他抬头,又笑笑,灯光下的眉目少了一分冷冽清寒,多了一些温暖亲切。他绝不回应她刚才的问题,还要主动问:“表妹来找我,是遇到什么事了?”
商挽琴眼也不眨:“这话说得,我就不能是没事跑来关心关心表兄?你看你,前些日子才好起来,总算不发烧了,郑医仙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好好休息,晚上别做事,你真是一点不听。明天我就去告状。”
他略一挑眉:“表妹何时成了个小告状精?”
“就在刚才。”
开过了玩笑,商挽琴给自己拖了一把椅子,又倒了一杯水,坐在了乔逢雪对面。
他看着她,了然道:“看样子还是长谈了。”
“是关于镜花的。”商挽琴单刀直入,“表兄,你没觉得镜花的性格多少要改改么?”
“改?为何?”他有些惊讶,思忖片刻,“是觉得她不大好相处?”
“不是,恰恰相反,我觉得她有点太好相处了——我是说,她有点太委屈自己的需求,满脑子想着‘不给别人添麻烦了’。”
商挽琴说了今天在书坊的事。她觉得程镜花有点那个……那个词叫什么,对了,讨好型人格,说不定她在原著中“为情所误”而死,就是因为这个。
想到这里,她不仅有点忧心忡忡。
乔逢雪却眉毛都不动一下,甚至有些松了口气,微微一笑:“我还道是什么,原来就是这个。你不用担心,历来千丝楼的楼主……嗯,都很有个性。只要她实力足够、忠心足够,我并不在乎她其他方面如何。”
“我又不是在说别人介意不介意。”商挽琴有点没好气,“我是在说,我觉得镜花这样的性格对她自己不太好。你想,一杯水哪里算得上麻烦?她却担心这担心那,反而委屈了自己。”
她不能说出原著情节,就尽量把话说圆一些。
“今天是一杯水,下次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比如救命药呢?她也忍着不开口?再进一步,人生在世,谁不给别人添麻烦,如果她一味想着避免添麻烦、全部自己承担,将来遇到危险,岂不是连求救都不会?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不说她自己可怜,表兄你也想想,玉壶春能不能承担起这份损失?”
他听着听着,渐渐出现深思的表情。
但最后,他到底摇头:“表妹,你想得太多。千丝楼实力深不可测,你可还记得落月山庄的雷霆?若是千丝楼当时在场,雷霆不过路边一石子罢了。”
“她有这样实力,品行又无大错,又何须畏惧为人处世上的短板?天下人才熙熙,我玉壶春正该海纳百川,若一个个去计较他们性格如何,如何能成就大事。”
他说得很笃定。
商挽琴瞪着他:还成就大事咧,原著都被一锅端了!
“那我们说回来,”她据理力争,“镜花那样,明显她自己也不舒服。”
他看着她,又是那副看孩子一般怜爱的、宽容的神情,说一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