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长缨在她手(66)
而望到沈辜破天荒的苍白情态,也都出离愤怒和不知所措了。
愤怒的是罪魁祸首梁葫芦和梁诤。
不知所措,自然是想上前对沈辜抚慰两句,但又不敢去询问宽慰。
他们这帮子,除了年纪都比她大外,也没什么值得去并肩站立的资格。
“...嗤。”
寂静的环境中,血水从瘦薄的皮肉里喷涌而出的声音尤为刺耳惊人。
“沈,沈辜,你这是做什么?”梁诤面色惨白,他泪痕凌乱,袖在衣衫里的指尖忍不住掐紧了手心。
——沈辜用匕首,缓缓地划开了自己的后腰。
她沿着那道疤痕,甚至刻意将其划开的长度延伸开,最后折回包环,再向下刺深,一块长条不是长条,扁圆不像扁圆的红肉,就这样被挖了出来。
挖肉的过程之漫长、之血腥、之淋漓。
已有人忍不住扶墙呕吐,呕声奇大,好像要把心肝脾肺都吐出来一般。
“小兄弟...”
“沈辜...”
“小将军...”
沈辜一一朝喊她的众人看过去,面如金纸,唇白干裂。
“呵,”她有气无力地笑了。
怎么会有人这种时候还在笑。
无人不在想,无人不在在意她的笑。
梁诤最先颤声地说出了完整的问句:“你在...做什么?”
沈辜把因失力而用尽全力丢出去的刀,还给梁葫芦。
她没看梁诤,但回答:“若不想阒贼找到我,让全军尽没,就只有这个法子。”
“梁老,还有其他药吗?”
梁葫芦忍着泛起酸涩的眼睛,慌忙从背后布裹里翻出一个白瓷瓶:“给你,给。这药无色无味,用效不及有香的,可,可...”
他可不下去,只能僵硬地走到沈辜身后,抖抖索索,把药面子撒了好多在她腰间绑带里,好一会儿才把那处凹陷的血渊给堵住。
沈辜看他动作惶急,轻轻哼唧了下,好似在撒小孩子的气:“您就不能好好上药。如今战事纷乱,可知药物多珍贵。”
梁葫芦只管点头,他不敢应声,怕一开口就遮不住伪装。
待敷了药,沈辜重缠好腰间绑带,而后直起腰,像个寻常人踱步到老道面前。
她作揖,眼前又是一阵黑魆魆的眩晕,强忍住,才道:“道长,实在是对不住您,把您修炼的清幽地方占了几日,如今又招惹到阒贼。”
老道眯缝着□□的眼,捻着指沉默。
沈辜继而请他:“恳愿您跟我们离开此处,好尽某一番歉意。”
老道摆了摆拂尘。
程戈再也看不下去,他红着眼眶,把沈辜搀扶起来:“沈...将军,您带着大家伙先走吧。道观的事有弟兄几个殿后。”
“你几个,”沈辜朝后瞄了几眼,“阒贼的长刀,只需一把就能把你几个串起来。”
她拂开程戈的手。
对着老道,她更深地折下腰肢:“道长,我知您不易,在此乱世能有此淡然,定然也非常人。我从奉和县来此,只为定战杀贼,无意冒犯您。这几日若有怠慢,此刻也请您放下成见,跟小辈出观,去避一避。”
白胡老道眼珠微微转向她血迹斑斑的背脊。
“...多谢菜汤。”
他松弛的皮肤蠕动着,吐出几个缓和而掷地有声的字。
沈辜抬头,“您喜欢便好。”
老道巍巍站起,他不再像个死人,头一次伸出手,搀扶起沈辜。
他的手探出宽大袖口时,沈辜才望到手面上满是疤痕烧伤,完全不像个清修道长的手。
这老道入观前,必然也不简单。
她想着,顺而满脸虚汗地站起来——生生剜肉确实是痛。
更何况她如此怕痛,加之身边也没个糖葫芦等甜食儿转移注意。
难忍也须忍得。
战场上就是被阒贼长枪挑下马背,也得撑着站起来,举高旗帜大叫冲锋。
把道观里最后一个活人带走,黑甲剑戟也是半寸不落。
沈辜对剑山地形最为熟悉,她知晓从何方深入才能躲开阒贼的追捕。
拒绝了所有人的搀扶,她咬牙走出观门,恍惚间从林丛里看到一抹灰影。
疑心是错觉,可再望,终于和柿子亮晶晶的眼睛对上视线。
柿子长得很大,直起前肢来都比沈辜腰高。
它趴在从中,守着几具倒伏的黑影。
沈辜扒开草一看,这些黑影穿着破败的软甲,双唇乌紫,显然是中毒而死。
“公子答应他们,只要把他抬上山,就能给他们好处。”
梁葫芦摸了摸柿子的背,“但我们知道你来这定有大事要办,故而不敢让第三人知晓你行踪。这些人生前弃国土安危于不顾,又出言调弄都惠,死得其所。”
“柿子,我们走。”
沈辜招呼着灰狼,眼光轻微地划过梁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