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长缨在她手(41)
“先生,我知道了。”语气恹恹,沈辜耷拉着肩膀往前慢慢挪动,颇见几分可怜。
迟恕庸身姿挺拔,停在原处许久,望其细瘦孱弱的背影也许久,终于不知是念着沈辜年纪小,还是出于愧意,他僵硬地跨步到沈辜面前,而后蹲下,低声道:“乏了就睡吧。先生背你回家。”
“那多谢先生了。”
有人请命劳苦,沈辜恭敬不如从命,趴到迟恕庸宽厚结实的背上,搂住他脖子,便放心挨近其肩侧,闭眼沉睡。
*
待回小刘村,沈辜带着许多糕点,分与诸孩童吃了,才推开学堂的门。
门将打开,一道灰色的影子就飞速跑来,奔她脚下,欢悦地左右转圈。
沈辜蹲下去,一把把柿子抱起来,掰开它的嘴看了看,一乐:“呀,我们的小胆子牙口尖利不少嘛。”
“是是是,你就知道你家柿子,却不晓得我照顾它费了多少心力。”
朝出声处一望,王苌满脸哀怨,瘪嘴不满。
“小的多谢王苌兄。”
她笑嘻嘻地弯腰,转而直身:“这数日未见,你功夫练得如何了?”
就等着沈辜问呢。
王苌立马站直身体,嘿嘿一笑:“自然是进步神速了,我日夜颠倒地练武,如今可叫我能折断一根树枝了。”
沈辜点点头,“真是厉害。”
她也未懈怠,如今内力也可供飞墙走壁了。
......
不久,小刘村恢复了正常的平静,冬季已过,学堂也重新开设起来。
村口朗朗读书声不停,更因纸墨皆多,众学子学书分外勤谨,出口不说成章,也能道出个之乎者也,成就爹娘亲的苦心自得。
因此,村人们对沈辜愈发恭敬喜爱,只差没将其当做自家孩子养。
岁月附着惊箭,五年已过。
沈辜早不再是竹竿似的小子,如今她着一身利落的束身长袍,甩着已被磨得光滑无比的长棍,身背药篓,腰缚长鞭,踏白底皂靴,穿梭于深山高树之中,如清风畅意。
一头长发也被养得浓黑如墨,面皮更是白净得像个富贵少爷,双眸里精光四射,好似寒星,摄人心魄。
她光站着不动,便是个肥马轻裘的俊秀少年,但只要眼波稍稍流转,便能让人瞧见其眉眼未遮的狡黠聪慧,让外人知道这少年可不只有一张脸出彩。
“玄册啊玄册,你又输了。”
“不行不行,再来一次!”
流水淙淙从旁边过,沈辜一棍挑起清流里漂浮的花瓣,将其甩至半空,纷纷碎花偕同水珠,撒了地上趴着的刘玄册满身。
惯常谁输了,谁就得被洒一身水。
乐趣罢了。
“欸,刘玄册,你就别自不量力了。我都打不过沈辜,更不用说你。”
王苌叼根长草,枕着手躺在高处的石头上,他晃晃腿,“就说你都输多少回了,还不死心。怎么就这么固执呢,太笨咯,太笨咯。”
“你!”刘玄册气急,他腾地起身,上身前倾,欲揪王苌打架。
可是他又想到自己打不过,霎时热情退散,抹着脸上的水,委委屈屈地看向沈辜:“阿辜,你看王苌兄,总骂我笨。”
“...嗯,我替你教训他。”沈辜憋笑,一棍甩开一汪水流,给王苌也来了通清洗。
“沈!辜!”
王苌根本躲不开,他迅速爬起后,愤怒地看向沈辜,两手握紧成拳,缩在腿侧,却不敢砸出。
他和沈辜的武力差距,何止云泥之别,他才不会闲得没事去找揍。
于是他的怒火也只维系了半刻钟时间,便歇了气,扭头对付刘玄册:“你小子年纪也到了吧,是时候该去考学了。听刘大伯说,这几天你就要走了。好好备学,别到时候哭鼻子回家。”
“你...你,你你。”
说到考学,这真是刘玄册最痛恨之事。
几年下来,他也只有绝句做得好,可是论及文章,那真是难以言喻。
交了卷子,也是给众考官取笑。
他长得瘦弱,不爱舞文弄墨,却喜欢和沈辜在一起,学些拳脚功夫。
而王苌进学早失败过一遭,王老爹也不指望他能学过仕途出来,就吩咐跟着沈辜,以后前途都捡沈辜脚后跟的。
“行了,说及考学,我正有一事要说。”沈辜择地而坐,屈起左腿,认真道:“听闻北疆战事吃紧,我想去打仗,把阒贼都打退。”
她说得坚定,听者却为其担心犹疑。
“沈辜,迟先生不会同意的。”
“是啊,阿辜,先生夸你文章很好,若是考学,定能取得榜首。”
“先生左右不了我,”沈辜收回目光,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腿侧伏倒的杂草,重复说:“没人能左右我。”
她等了五年,终于等到有她前世十之六七的武功了,才决定动身行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