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嫁(16)
似乎有太多时候,他是一个人孤身立在那。
以至于姜佩兮每次试图给周朔下定义时,脑海里最先出来的印象,便是他站在空阔的地方,一身规矩的周氏制服,立得板正,任凭风卷起他的袍角。
他一个人,望向遥远的天际。
想要睡觉的姜佩兮再次翻了身,不知道为什么,她满脑子都是那些琐碎的东西。
周朔上辈子跪了一夜回来后就发热,那这次呢?
她按了按眼睛,最终还是坐了起来。
去看看他吧。
好歹他这次遭罪,完全是因为她任性。
姜佩兮起身后只披着外袍便向外走去,她就看一眼,很快就回来。
沿着回廊向书房走去,院子里走动的脚印已经被雪盖住。姜佩兮看着院子的草木陈设,有些不舍,怎么说也是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轻轻推开一个弧度,姜佩兮侧身挤进书房。书房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记忆伸手摸着去探路,挨到桌子,姜佩兮松了口气。
她很快就找到了蜡烛,将火点上。
火不大,她举着烛台,只能照开一小片黑暗。
她一边向屋里走去,一边拉紧披着的外衣。
奇怪,屋里怎么和外面一样冷?
直到走到床前,姜佩兮也没找到半块木炭。
她一口气憋在胸口,周朔已经节俭成这样了吗?连点炭都舍不得用。
姜佩兮恨恨地想,早知道他抠成这样,那白檀香就不给他用了。
她在这花着比金子还贵的白檀香给他散寒止疼,结果这小气鬼连炭都不用。给他再多白檀香也没用,活该他有寒疾,活该他疼一辈子。
姜佩兮举着灯,照亮周朔的面容。
他的睡相很好,他们一起睡的时候,他整夜都是老老实实的。
姜佩兮有时夜里醒来,会发现自己半趴在周朔身上。
她很不好意思,就往一边靠。
于是早上再睁眼时,周朔身上几乎就没有被子。她更不好意思地把被子还给他,一点点蹭着给他盖上。
所幸,周朔没发现过她抢被子的恶行。
姜佩兮摸了摸周朔的额头,感受着他的温度。
似乎有些发热,但好像不严重,都怪他不点炭。
给他请大夫喝姜汤,熬药沐浴,忙了一大圈,结果他自己却不在乎。
额头有一点烫,身上呢?
姜佩兮伸手摸向他脖子,但刚刚挨上,指尖感受到他的温度。
她的手腕就被握住了,温热穿透衣衫传到姜佩兮的皮肤上。
周朔睁开了眼,漆黑的眸子映着烛火,沉寂安静。
姜佩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被他攥住的手腕,意识到这是个奇怪的动作。像是她想掐死周朔,却被发觉,两人在拉锯一样。
“我来看看你,没别的意思。”
“嗯。”周朔松开手,淡淡应了声,嗓子听起来就很干。
“嗓子疼吗?”
周朔摇了摇头,撑着坐了起来。
“你有些发热,你知道吗?”
“不要紧,等等就好了。”
姜佩兮看着他打马虎眼的样子就来气,她真金白银的白檀香就糟蹋在这种人身上了。
“为什么不烧炭,你这样睡不冷吗?”
“回来晚了,屋子里的炭刚好用完。我看他们都睡了,就没再叫他们起来。”解释完后,周朔看到面色不愉的姜郡君,连忙补充,“我平日也不怎么用,我不喜欢这个,烧起来太闷了。”
“现在叫他们过来点,你不喜欢也要点。”姜佩兮只能压制怒火。
周朔看了看天色,“算了吧,现在点,等到炭火烧暖,天也亮了。”
这个人,真是不知好歹。
姜佩兮看向周朔,冷声道:“你既然不冷,就送我回去。”
周朔愣了愣,“回江陵?”
“回房间!”
姜佩兮气得摔门而走。
周朔披的外袍松松垮垮,紧跟出来,关上门就追了过去。
她走在前面,影子落在地上。
周朔放慢脚步,刚好和她隔了一个影子的距离。
他们的距离,这样就刚刚好。
姜佩兮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人,房间里的炭火昼夜不断。
跟到门口后,周朔却不再进来。
姜佩兮脱了外衣不见人,只好再出门找。
看见周朔站在门口,呆愣愣的,姜佩兮便伸手拉他进来。
“我马上回去了。”
哟,他还不情愿呢。
想想他遭这罪,是因自己而起,姜佩兮只能压住怒火。
“你就睡我这,你那太冷了。”
周朔立刻就退了半步,一副惶恐模样:“这于礼不合。”
“不合什么礼?我们还是夫妻。”
周朔被堵住了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姜佩兮问他,“你会对我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