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两人说话时,却是被林明秀听见。
老太太当时就坚决反对——
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后又走南闯北,喝到第一口玉米碴子时,林明秀就意识到,这玉米碴子可不是俗物,比她小的时候,父亲花高价买来的据说是从前宫里皇上吃的进贡的碧粳米都要好。
至于那番茄酱,就更加珍贵了。
这样的好东西,人家能送过来一些,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哪能在跑上门去索要呢——
毕竟谁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谁不想留给自家人吃?真是跑过去,只有让人难做。
她眼下已是病入膏肓,再有这辈子的经历,也把什么事都看开了,并不愿意给任何人添麻烦。
这临走前,还能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已经是老天待她不薄了,要是再索求无度,那可真是贪得无厌了。
林明秀坚决反对的缘故,赵洺岐和林樾也只能放弃。却是再没有想到,他们的话竟然被林文礼听到,更甚至对方竟然还跑去革委会检举时国安。
虽然时国安暂时没事儿,赵洺岐经历过,却是比谁都清楚政治斗争的残酷。真是被坐实了,时国安怕不得被剥层皮。
一时眼前一黑,好险没晕过去。
勉强撑着走回林明秀的病房,还没进门呢,就听见林文礼讨好的声音响起:
“这是刚熬好的玉米碴子,我看您爱吃,就跑到乡下买了些。今天一大早,胜利就在旁边守着,足足熬了个吧小时……姑姑您好歹吃一口,也让当侄子的安安心……”
说道最后,还带上了哭音。
赵洺岐脸色顿时更加惨白,耳边更是不停回响着林文礼“跑到乡下、跑到乡下”几个字,一时气的浑身都是哆嗦的——
林文礼他怎么能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来。
不是林妈妈还在病床上躺着呢,赵洺岐真是恨不得现在冲进去,给林文礼一耳光。
好一会儿才控制住情绪,推开门:
“文礼你出来一下。”
林文礼正好已经把碗交到了儿子林胜利手中。闻言站起身形:
“姑姑您先慢慢吃,我去看看洺岐有啥事儿。”
看他出来,赵洺岐也不说话,只管往前走。
“到底有啥事儿啊?”林文礼就有些莫名其妙。
不想赵洺岐始终不做声,一直到了医院里一个僻静的角落,才站住脚,瞧着林文礼的眼睛,简直能喷出火来:
“林文礼,他妈的混账!”
对于赵洺岐这样的文人而言,这么骂出口,已经是说粗话的极限了。甚至太过激动之下,赵洺岐眼圈都红了:
“谁让你跑去找时兄弟的?你还敢跑去革委会检举时兄弟……”
林文礼被骂了正火冒三丈呢,骤然听到赵洺岐提到了时国安,脸色也有些不好,好一会儿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
“我不是人?是你不是人吧?明明有姑姑能吃下的东西,却是连开口求人都不肯,我姑姑这些年的好心,算是喂了狗了!”
“而且你还有脸说是你朋友,既然是朋友的话,卖点儿东西给我不是应该的?竟然还敢拿乔!我也是为他好,给他点儿教训,长长记性,让他明白,这世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惹的,也跟着学点儿人情世……”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赵洺岐已经红着眼睛抬手就给了林文礼一个大耳巴子:
“林文礼!”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明明是他坏了良心,还这么理直气壮。本来想着林妈妈病情那么重,担心刺激到老太太,赵洺岐并不想和林文礼动手,只让他去革委会说明情况替时国安洗刷冤屈,再过去跟时国安道个歉就成,没想到这人执迷不悟不说,甚至根本不认为他做的就是错的。
气恼之下,竟连君子动口不动手也忘了。
虽然赵洺岐身体弱,可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之下,依旧把林文礼抽得不轻,一时白白胖胖的脸上顿时留下几个指头印。
“赵洺岐!”林文礼好险没气疯了。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挨过这样的打?
更别说还是他一向看不上,总觉得对方沾了林家不少便宜的赵洺岐:
“敢打我!我看你是活腻味了吧!”
朝着赵洺岐脸上就挠了过去。赵洺岐一偏头,狼狈的躲开,下一刻就被林文礼揪住衣领子。
举起拳头正要揍回去,却被小跑着过来的林樾给拦住:
“赵伯伯,林叔叔,你们这是干啥呢?”
嘴里这么说着,却明显更偏向赵洺岐,攥住林文礼的胳膊,就把他的手给拉了下来:
“刚才医院那边过来通知,说是省医院那边的医生已经出发了,再有个吧小时,就能过来,奶奶让你们过去收拾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