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5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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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态的生发,并不如人意。
比及望鹤出现在广府公廨的铜匦前,唐老夫人见着她,登时红了眼,执起了一篮早已准备好的鸡蛋,捻起其中一枚,不偏不倚地砸住她,燥烈地嘶吼道:“你在这儿吃好喝好,纵享饴女之福,我的女儿和儿孙,却在阴曹之下饱受磨难,你且快替她们偿命来!”
深秋里,干燥冷冽的空气之中,翛忽之间撞入一阵腥湿辛涩的黏濡气息,望鹤的雪白素衣上,一霎地添了一小片污浊温腻的痕渍,她起初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僵怔地滞在原地。
温廷安目睹此状,很快反应过来,容色极为凝重沉滞,意欲差人阻住唐老夫人的行止。
讵料,她尚未来得及开口言说——
“温少卿不必为我说话,此则贫尼自愿受到的惩罚。”望鹤道。
温廷安眸心轻颤,移眸过去,凝声道:“可是,你的身子……”
望鹤摇了摇螓首,淡声道:“仅是扔鸡蛋而已,不打紧,比以往在牢城营做体力活轻太多。”
望鹤的薄唇,轻抿成了一条线,悉心道:“平心而论,贫尼是还有另外一层考量的,若是温少卿替贫尼撑腰或者言说的话,只怕是会招致非议,届时怕是更加难以镇压住众怒。”
望鹤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是明显了,即是,从今刻开始,温廷安不需要插手,只消冷眼旁观就好。
这种话,未免太过于残忍,尤其是,死者的家属还要用言行举止,去伤害她——一个刚生产不久的母亲。
但温廷安能深切地感受到望鹤的眼神,一对温和柔润的目光之下,是一片坚韧平实的底色,仿佛,她料知到自己会遭罹这种待遇,但很快心平气和地接受了,甘之如饴,毫无怨艾。
温廷安受了触动,历经多番纠结与权衡,便不再阻止。不过,若是死者家属,做出了危及望鹤性命、抑或者是让望鹤性命堪忧之事,她是绝对不会作壁上观的。
遭罹了唐老夫人的蛋打与滔天的怨气,望鹤不避不躲,那一份娴静之色,依旧维系于深寂的面容上。
下一刻,又有一枚鸡蛋砸向望鹤,破碎不堪的澄黄色蛋液,一部分飞扑于前襟,一部分迸溅于她的颊发间,鬓发黏成绺,披散在额庭上。
望鹤的行相,渐然变得有几分狼狈,但她面色,毫无怨艾之情。
唐老夫人一直在怒不可遏地唾骂她,那些漂浮在空气之中的话辞,尖锐,狠戾,沉鸷,充溢切齿的恨意,不过,唐老夫人很快变得颓然,她嘶吼时,言语与行止,像是一柄淬了寒霜的刀匕,扎在望鹤身上时,望鹤毫无反抗,像是一潭温水,一团棉絮,不声不响。
匕首扎在棉絮,静水撞上深潭,连一丝一毫的痕迹、水花都无。
装盛在篮子里的鸡蛋,渐渐地空了。
唐老夫人训斥够了,唾骂够了,真正撒够了气,她布满褶皱与年迈的苍颜上,兀自垂下泪来,她用竹笻遥遥指着望鹤,想要叱骂些什么,但最终是胸闷气短,在唐府女眷的搀扶之下,离开了广府公廨。
起初,此处围拢不少黎民百姓,一半是来看热闹的,一半是来讨伐望鹤的,但望鹤教唐老夫人砸了一篮子鸡蛋后,他们看到她的行相,心中终究是动了一丝恻隐与不忍,象征性地说了几句,便是各自离去。
看热闹的人群,如退潮,四散消隐,原是充溢着喧嚣与躁动的广府,一时间,臻至死水般的沉寂。
民愤暂且平息了,温廷安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终于安放下来,她上前去搀扶望鹤,讵料,刚一触碰她的身子骨,望鹤整个人如断了线的纸鸢,顷刻之间,倒在她怀里!
温廷安他们紧急将人负至官邸的屋舍之中,刘大夫问询赶来,为望鹤拭脉,凝声道:“风寒侵袭入骨,受了凉,气血骤低,加之硬生生承受了一篮子的鸡蛋,身上添了不少伤口,心脉不齐……这些打击,对于刚生产完的女子而言,无异于是酷刑,甚至可能会致命。”
刘大夫看着温廷安:“让她出去应对死者家属,还遭受到这种对待,温少卿,虽然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也太乱来了。”
温廷安一怔,心沉入了谷底。
刘大夫开了药方子,嘱告道:“不能再让望鹤外出见客了,若是再让她遭罹今日的局面,到时候,饶是华佗在世,怕是也难医救。”
第202章
刘大夫离开后, 温廷安在望鹤的床榻前,守了一整夜,周廉、吕祖迁和杨淳他们, 期间多次想要来替她值夜, 甚或是广府公廨的人, 亦是想要派遣一些衙吏,来帮衬,但遭致温廷安的婉拒,一种难以消解或是释怀的愧怍感, 在此间攫住了她,她想要用这种陪伴,来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