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592)
闻及此处,温廷安心中的潮水,涨起来了。
第199章
时交傍夕的光景, 一穹瓢泼冷雨,缠缠绵绵地叩敲在檐顶上,温廷安徐缓地听完温廷舜的讲述, 他讲述自己的过往时, 她适时牵握住他, 青年的手掌,湿寒,冷薄,干燥, 像是从数九寒天的冰窖之中深冻许久,温度在逐渐褪尽,这般一来, 反而衬得她皮肤温度滚热。
温廷舜回溯过往的时候, 目色淡寂如霜,俨似一潭冬夜里蘸满了雪霰的结冰的潭水, 毫无一丝一毫的涟漪,他讲述覆灭侵灭的大晋、趋于没落的谢氏, 甚至在讲述他自己时,他的口吻始终凭平淡,像是在讲述一桩与己毫无牵连与纠葛的旧事。
正是因为他太过于平静,反而让温廷安心中颇有触动, 她包裹着他的手掌, 感知着他逐渐凉下去的体温,这就像是一个释怀、释然的过程,将沉重的过去, 从肩背上卸下的一个过程。
『谢玺』这一身份,架空了他这般久, 致使他从未真正成为过自己,他从来不知晓真正的、真实地做回自己,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平心而论,当他成为谢玺之时,他感觉自己的一生,从此被拴在这个人身上。他回视『谢玺』之时,俨似是在凝视一个陌生的人,他一直被这个身份拖着走。
比及温青松说,命他放弃这个身份,他不要姓谢的时候,此一刻,温廷舜感受到一份暌违久矣的释然。
他背负了这份二十年,终于可以卸掉这个身份了。
不必再时时刻刻惦念着前朝恩仇,不必再有一种窒息一般的负罪感。
温廷舜匀定地息了一口气。
温青松将他承养在膝下这般多年了,但他对温家老爷子,其实并没有那么熟稔,祖孙俩极少会有交心的时刻。
出乎温廷舜意料地是,温青松竟是洞悉出了,持久盘踞在他心扉之上的郁结,他一直没有孤勇摆脱过往的身份藩篱,殊不知,是温青松替他摘除掉了。
老人慈霭祥和的面容,一直明澈地倒映于他的眸底,像是一座坐了古的建筑,建筑本身的褶痕、纹理、斑驳、质地的痕迹,清晰可见,老人在他的肩膊处,很轻很轻地抚拍一会儿,道:“可以了,去将安姐儿唤进来罢。”
温廷舜一直以为温青松被蒙鼓里,老爷子对他一无所知,但出乎他意料地是,温青松对他了如指掌,甚至知悉潜藏在他心中最深的郁结。
温廷舜很少能感受到亲情的温度,因为很少感受到,所以也一般对身边的族亲并不抱持有任何期待,毕竟,他在崇国公府蛰伏了这般多年,还诓瞒了自己的身世。他做过如此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若是搁放于寻常人身上,估摸着早已恼愠得七窍生烟。
温青松确乎是恼愠过,但并未因此责罚于温廷舜,反而真正洞悉出了他的根柢,以及觉察出了他的心魔。
温青松让他真正学会,与『谢玺』这一身份和解。
选择放下过去,不再受『谢玺』此一身份的捆绑,而是以『温廷舜』的姿态,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对于温青松的做法,温廷舜心中颇有触动,他心中有一小块地方剧烈地塌陷了下去,虽然塌陷的痕迹不甚明显,但它还是塌陷了下去。
温廷舜宁谧伫立在一片堂屋之中,时不时有一阵熙和的风,穿堂而过,细致地牵动他的衣袍,温廷舜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鲜活。
接下来一个时辰,温廷安静谧地听着温廷舜讲述这些过往。
等他真正讲述完了,她头一回地看到,有一些莹润的液体,缠绵流连在了他的眸眶之中,她见状,委实有些动容,倾身过去,拂袖抻腕,露出一截皓白纤细的腕子,匀细白皙的手指,匀缓地伸了过去,小幅度地揩掉了他的泪渍。
她很少能够见到,他这般易碎且脆弱的面目,像是重返窠巢的一匹荒原狼,在外面飘零颠沛已久,终于得以投奔入暖馨的故乡。
温廷安温柔地拭掉青年面容上的泪渍,尚未来得及伸手,整个人便是被一双劲韧结实的胳膊,严严实实地揽入怀中,一阵郁清澹泊的桐花香气,铺天盖地,迎面而至,俨似一张透明的罗网,将她网住。
温廷舜的力道过重,一份粗沉而绵长的沸热吐息,喷薄在她的头顶上,她的眼前是青年宽阔峻峭的肩胛,被揽入怀中之时,她的鼻尖抵在了他柔韧结实的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