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519)
温廷安本是难受已极,一团酸涩、脆弱、无措的思绪在胸腔之中横冲直撞,心中始终梗持着一股劲儿,恢复意识的时刻,神经亦是始终保持一种僵硬紧劲,一种浓酽的罪咎感,将她严实地捆缚于绞刑架上,思绪抵达至最低谷的时刻。
但这一切,随着对方拥住她、说下安抚之辞的时刻,而消弭终结。
他宽实而温厚的手,静谧地摩挲在她的鬓角和后颈处,似是在无声地安抚她说,别怕,今后一切有我。
『噗通』一声,好像有一块磐石凭空抛掷于水面之中,温廷安的心湖之上掀起了万丈狂澜,有一种隐秘、悸颤的思绪,以一尾鱼的姿态,从常年鲜有波澜的水中跃出,击碎了她惯有的沉稳与冷静,那鎏金皎洁的日光,沿着空气之中的涟漪一圈一圈地绽放开来,又一寸一寸地被屋中的晦暗所倾覆吞噬。
温廷安回抱住温廷舜,四围俱是一派岑寂,少年与少女,彼此也不说话。
在这般温存的时刻,语言沦落为了一种苍白而薄弱的物事。
感受到她的回应,少年的臂力愈发紧致,将她揉入怀中的时候,下颔抵在她的发顶,嘴唇在她的鬓角烙下一个绵长的吻。
温廷安感受到他嘴唇的轮廓和温度,与梦境之中渡药时,覆落在唇瓣上的触感,别无二致,她眼睫轻颤了一下,小幅度地揪紧他的袖裾,耳根浮起一抹烫意,轻声问道:“方才我陷入晕厥之时,是你给我喂了药?”
说这番话时,她没有看他,只是凝视着他袖裾上的滚镶纹路,不过,温廷舜垂下眸心,头一眼,便看到她绯红的耳根和染了大片晕色。
他遂是捻起她的下颔,偏过首,不偏不倚地在她温软唇瓣上啄吻了一下,尔后,嘶哑地道了声:“喂你喝药时,用汤匙,喂不进去,只能用这道法子了,见宥。”
居然还跟她道歉了……
温廷安纤白的指腹无意识地揪紧起来,身体本身有诸多空荡的地方,但随着他的碰触和蕴藉,这些空荡逐渐被填补了起来,这一刻,她感受到了一份久未感受到的充实与温暖。
也是在这一刻,她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衣物,是一身从未见过的白练春衫,衣料内侧绣了一层沉甸甸的棉絮,触在她的皮肤上时,质感一片熨暖温腻,且外,衣褶之间,溢满了桐花的干燥香气,莫名教人安心。
这一席春衫显然是男儿穿的罢,裹在她身上,是嫌大的,袖袂将她的胳膊和手腕罩了住,袍裳的下裾亦是宽大的,严严实实掩住了她的身躯,这般行相,乍望而去,俨若是稚子窃穿大人的衣物。
直觉告诉温廷安,这衣物应是温廷舜的,莫非,自己陷入晕厥之时,也是他替她更了衣物?
因是意识到这一点,她呆怔了片晌,脑中轰了一下,这一阵旷日持久的轰响,教她说不出话来。
脑海里无数与他休戚相关的记忆,疯狂地席卷而上。
温廷舜正在给她斟来一碗热汤,并没有适时捕捉到她这转瞬即逝地赧然,他在青瓷碗盏轻吹了一口气,说:“这是松香鸡、生姜、红参、天山岩盐和绿豆,熬焗了两个时辰,所吊出来的高汤,养血补气,你尝尝。”
温廷安却没有接,一顺不顺地望着他,温廷舜觉察她似乎有话想问,便是暂歇下手中的动作,很轻很轻地在她脑袋上抚了抚,道:“是好奇我此番为何会来岭南么?”
这也是温廷安意欲相询的问题之一,她顺着温廷舜的话问道:“你为何会来此?”
温廷舜道:“假定我没猜错的话,你受大理寺的调遣,是来岭南广府查一桩命案,并向岭南借米粮,以赈济深受饥荒之灾的北地。”
“我亦是受镇远将军之命,前往岭南查探军饷与米粮的情状,并护送粮米一路往北。”他顿了一顿,道,“此番南下,刚入珠江,我便是在水岩洞下看到了你们。”
温廷安了然,但也有一阵窘意袭上心头,她肖想过自己与温廷舜重逢的时刻,但从未预料到,竟是会以这般一种狼狈不已的行相与他相逢。
她的手被青年握拢,脸也被他捧起来,眼神与之相视,两人的面容近在咫尺:“温廷安,你真的,差点吓死我了。”
他看到软剑被卡在树枝丛中时,以及延伸出水面的那一只手时,那一刻他心中升腾起一个念头,他是不是要失去她了?
到底是,他没有保护她。
隔着两层衣料,温廷安能感受到他剧烈而怦然的心跳,他的气息也有些不匀,待他捋定了吐息,他扶住她的后颈,鼻翼轻轻翕动了一番,搂紧她的腰肢,一下子退回稚气少年的面目,温廷安哑然失笑,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口吻软到了极致:“我这不是被你救回来了么?温廷舜,我还好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