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459)
周廉漫不经心地远眺街衢,慨叹广府的回南天真热。
杨淳则在吹口哨,窃自对着稚子们喊『猴赛雷』。
温廷凉对温廷安能发火,但对一群幼龄稚子,还有近乎无赖的两个大人,他的脾气都没磨得没掉了。
温廷凉看了案面上的草稿纸一眼,不知为何,看到了暌违已久的学生时代,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倏忽之间心中做了决定,抬起首来,道:“你算什么东西?”
温廷安寥寥然地牵起唇角:“哎你不应的话,也别骂人。”
“我的意思是,”温廷凉一字一顿,“你让我算什么东西?”
“你可答应了?”温廷安挑眉而笑,朗声问道,话声教在场众人皆能听见,生怕他反悔似的。
温廷凉轻拨了一番算盘的算珠,别扭地点了点头。
温廷安:“我请你算一道题。”
她干脆利落地铺开一张宣纸,挪了徽墨,椽笔一挥,便写下了这一道算术题。
『题眼:贺先自牢狱溺井出发,游至珠江下游,是顺游;从下游游至中上游,是逆游。他精谙水性,初始游速至少每半时辰一里,但他年逾知天命之年,体力终究有限,速度半个时辰皆在减损……
算:贺先从广府牢狱溺井出发,抵达珠江中下游的南岸,至少需耗上多少时间?』
温廷凉匪夷所思:“慢着,顺游、逆游两段游程的具体长度,贺先减损的游速,以及珠江下游、中下游的水速具体多少,这些具体条件,你都没有给我,教我如何算题?”
“这不正是你所擅长的领域吗?我才因此委托你帮忙。”
温廷凉:“……”服气了。
温廷凉道:“我且将猷哥儿喊来罢,四弟这大半年,很清闲,除在夕食庵搭把手,还四处写生,画了大量的广府地舆图,他应该是将偌大的广州府,都逐一绘遍了,找他的话,肯定能寻觅出珠江、广府公廨的具体数据。”
不消半个时辰的功夫,温廷凉将温廷猷带来了,后者还拉着一小车的画纸。
温廷猷雀跃地挥了挥手,道:“长兄,三哥说你要珠江和广府公廨的地舆图,这些我带来了,尽管用!”
可温廷安只要两张画纸就够了,这个小子居然拉了一车过来。温廷安道:“你带的也太多了罢……”
温廷猷有些委屈:“可我带的,真的只有两幅,一幅是《珠江中下游全景》,一幅是《广府-珠江地舆图》……”
陶一和十余位稚子,齐齐抱起了两幅画,在医馆那晒药材的四方院子之中摊平,好家伙,第一幅画居然长达近十二米,两幅画加起来,居然长达近二十米!
温廷安不由想起了北宋画家张择端,他与徒弟共创的汴京风俗画,《清明上河图》,长度近六米。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画的?”周廉与杨淳纷纷跑过来观摩,不可置信地道。
温廷猷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画了大半年,献丑了……”
温廷安仔细捧揽着这两幅画,尤其是第一幅《珠江中下游全景》,官绢之上,细细绘摹着珠江沿岸的百般景致,诸如船家、津渡、码头、驳船、草木、流水、水磨青泥板桥、贩夫走卒,各类人文风物,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温廷猷道:“绘图之时,我遵禀的是『制图六体』,因为只画了珠江这一条江,比例会相对开阔些,画学院的塾师一般要求是一分为十里,我目下是以一寸为十里。”
而所谓的制图六体,是画学院的祖师爷给后生框定下来的规矩——
一为『分率』,用以反映面积、长宽之比例,也就是温廷安前世所学的比例尺。
二为『准望』,用以确定地貌、地物彼此间的相互方位关系。
三为『道里』,用以确定两地之间道路的距离。
四为『高下』,是相对高程。
五为『方邪』,是地面坡度的起伏。
六为『迂直』,是实地高低起伏与图上距离的换算。
有温廷猷所献上的《珠江中下游全景》、《广府-珠江地舆图》这两枚珠玉在前,可谓是为温廷凉去求证具体的游程节省了大量时间,但还是有一些数字,亟需去具体的求证。
诸如珠江各截水段的水速,漂浮在竹笕之上的溺速,逆游之时、顺游之时,速度分别各是多少,今日珠江的水则线,是升了还是降了,水则到了何处……
从珠江水速至住水则线的升降,从顺逆游的游程至精确减速度,从白昼江面气候至水文调度,无数变量在这两段游程之上纵横交错,从而滋生出近似于大浪淘沙般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