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435)
周廉、吕祖迁都还能克制情绪,但杨淳破防了,他泪流满面地对那位舀饭的小女尼道:“能否再来一碗,我感觉前十七年的饭,都白食了。”
扎脚尼摇摇首,那稚嫩的肃容上,露出了腼腆的笑:“师傅嘱告过,食味的至道,素来是留四分白,增一分则腻,减一分则淡,官爷目下的情状,是刚刚好的。”
另一位则道:“大道至简,师傅的心意,都浓缩在此碗米饭上,能得官爷钦赏,不胜感激,官爷在广州府办案,得暇时可来夕食庵,师傅定当随时恭候,愿美食能常相伴左右。”
嗯……怎的这话,听着有些鸡贼?
是怂恿他们用旅差费,多支持夕食庵的经济发展吗?
小小年纪,就已经有经商的头脑了,为了谋生,也是蛮拼的。
在河道上颠簸了长达五日,第六日破晓,温廷安他们终于驶入岭南的地界。
时交暮夏初秋时节的广州府,天时竟然还较为溽热,温廷安本是穿着不算轻薄的孔雀纹裘衣,刚好能抵御江上的风寒,但到了粤南,她已经热得要褪下厚氅了。
四人都是从北方来的,从未到过这么南的地方,初来广州,有些不大适应此处的气候,与北方的干燥肃杀不同,广州的空气是温湿柔和的,仿佛抓一握空气,掌心都能挤出一滩水雾来。舍船登岸时,他们与望鹤一众女尼分道扬镳。
望鹤伸出手与温廷安轻轻相握,不知感受到了什么,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温廷安一眼,笑意温柔:“官爷,我们会再相见的。”
沉笃简练的语气。
适值回南天,官驿有相迎的差使,延引他们去落脚的官邸。
甫一入邸舍,四人俯目一望,好家伙,那地面与粉壁,一并所有屋具长榻,就形同水漫金山似的,潮湿漉漉,不少皂隶弃了臃肿的官服,只穿了件白练汗衫与长袴,赤着两条毛脚,伏在地面上铺棉毡,棉纸吸了一层水雾,很快变成一滩深色。
“少卿爷、周寺丞、吕主簿、杨主簿,委实不好意思,这回南天就如北方的秋老虎,来了的话,咱们挡也挡不住,这几天,只能将就一下,睡簟板床了。”差使一脸愧怍之色。
虽然是回南天,但欣赏着那邸舍外的木棉树,还有海量繁多的热季水果,心情很快就能恢复起来。
拾掇好行囊,温廷安执起了验状,“广州府的知府爷呢?”
他们来了有几个时辰,官府竟是无人相迎,委实有些不太对劲。按理而言,六日以前,洛阳城的敕牒已经通过急脚递的方式呈送出去了,今昼登岸,广州知府应当早在城外相迎才是。
差使露出一抹微妙的表情,静默了片晌:“这两日州府休沐,当值的只有衙门与午门。”
温廷安有些匪夷所思:“大邺的官差逢月底才休沐,目下才旬初,谈何休沐之理?”
“少卿爷,您有所不知,这南方的官儿,公务少,薪俸也少,当地的生活节奏不如北方快,所以,开心与舒适最重要,每十日做八休二,乃是流传已久的规定,您刚好赶上休沐日了。”
差使道,“知府爷知晓你们来,但他说了,不论出什么事,都要等上值日再议,纵任是天皇老子来了,事态再紧急,也得等他上值再说。”
众人:“……”
周廉等人大抵是头一回听到这种道理,显然被气笑了,周廉撂起袖子:“这不是广州府的蠹虫么,信不信我现在写封奏折弹劾他!”
差使道:“在您以前,知府爷被弹劾拢共三十八次,他已经无所谓了,您要弹劾的话,需卑职为您筹措笔墨纸砚么?”
众人:“…………”
真他妈佛啊。
温廷安做了主张:“弹劾一事,稍后再议,烦请你先带我们去午门罢,看看郝容的尸首。”
第143章
郝容的尸首停放在义庄, 验尸的仵作、守尸的弓手、正副耆长已然在值房静候了,温廷安一行人抵达时,众人恭谨地见了礼, 正耆长是位留着紫黑脸膛、一髯羊角须的中岁男子, 携了初、复验的两位仵作迎候, 拱首道:“下官杨佑,是广州府衙门的掌笔书记,得闻少卿爷莅临,下官代知府爷寻您接风洗礼, 仅不过,鄙廨殁了一位小官,居然还惊动了大理寺, 此则下官治人不严, 教少卿爷见了丑。”
杨佑是个擅于左右逢源的,漂亮话与自咎辞, 全他自个儿说了,温廷安不喜客套, 一晌请杨佑带路,一晌问道:“听闻郝容是坠桥溺亡,此话怎讲?”
杨佑率他们去停尸亭,路上娓娓道来:“兹事还得先从月初以前说起, 北地闹饥荒, 情势极严峻,京中下了敕牒文书与国帑仓金,文书上匡定了备粮多少斤的硬指标, 知府爷一直为筹措米粮的事奔走劳碌,广召粮商, 聚粮成仓,这个郝容呢,其所司之务,便是负责与粮商谷行接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