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367)
温廷安心思缭乱,想要开口说话,下一息,便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执着一盏环柄青杯,静置在她近前:“长兄慢用。”
『长兄』二字,像极了海上云雾,裹漫在两人之间,显得客套且生分。在采石场上,他是直呼她名的。
温廷安心里有些落差,面上并不显,言谢,掬起青杯慢酌了一口,对方明明沏得是涩辛的君山毛尖,但她尝之无味,踌躇了一番,指腹捂着温热的杯壁,“温廷舜,我……”
温廷舜听着她略显畏葸的声音,眸角轻轻敛弯起,偏眸过去,“长兄是想问我备考的情状么?”
他指了指放在案几之上的书简,淡声道:“我改考武科了。”
“改考武科?”温廷安低声重复了一回温廷舜的话,起初没反应过来,但再咀嚼一回的话,适才觉得不对劲,目色微骇,“你不是考进士科的么,怎的改考武科?”
原书的剧情当中,大反派学得是书学,若是考科举,考得也是进士科,武学是与他毫不沾边的事。
再者就是,高中素来是反派的梦想之一,考进士科,温廷舜势必是十拿九稳,但考武科的话,这种程度相当于什么,相当于高考一个月前,突然从文科转到理科,其难度可想而知。
温廷安的第一反应是骇然,但温廷舜的容色凝穆深寂,丝毫没有玩笑之意,她稍稍镇静下来,但胸腔之中满是无法释怀的惑意。
她困惑的时候,温廷舜亦是在注视她。
温廷安今晌着一身黎色对襟宽褃袄袍,束发披冠之下,是一张清丽柔韧的脸,黛眸雪颐,容相秾丽,她深思之时习惯性微垂鬓角,一绺鬓丝,自发冠处不安分地飘散于颊侧,其后露出剔透的耳根,碎金似的暖和日光,迸溅在她姣好的颈部处,肤色熠熠,几近夺目。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寥寥地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地道:“是谁说,今后我做任何事,都不会再管?”
少年双手撑在腰后,姿势慵懒,歪头觑她,“怎的又管起来了?”
“谁管你啊。”温廷安陡觉自己被他编排了,愈发局促,匀吸了一口凉气,旋即找补道,“我是替温老太爷问的,你改考武科,他老人家知道么,若是知晓的话,你怕是要挨训。”
“挨训便挨训,哪怕被斥得狗血淋头,至少,也比浑噩受命入朝为官要好。”温廷舜半垂着鸦黑的眸,睫羽在卧蚕处,投落出一片绵长的翳影,几分温笃的模样,这副模样看在温廷安眼中,不免添了几分陌生之感。
这一刹那,温廷安心中受了一番触动,她放下杯盏,行至榻前,蹲踞了下来,双手抱着膝,脑袋抵在膝盖处,一错不错地凝视他,“你当真想好了的话,那便去做,到时候温老太爷获悉此情、要训人的话,你将责咎一并推至我身上就好了,就说是我教唆的,他要罚,便罚我。”
少年眸底的静潭,悄然掠过一丝微澜,支了支身体,目色前倾,嗓音沉了沉,“你不问我为何要选武科?”
一种压迫感铺天盖地直逼而来,彼此之间的空气,倏地撞入了一阵辛凉的桐花香气,香气如星夜之下的河汉一般,迢迢觅渡于温廷安周身。
温廷安不避不让,望定温廷舜:“我不晓你为何选武科,但你弃文从武,按我所想,你应是不喜欢书学,是也不是?”
温廷安弯了弯眸梢,“我也不要想管你这、管你那,你想学什么、喜欢做什么,都可以去学、去做,在我看来,你做什么事都是可以做出一番成就的。”这就是反派男主的光环。
温廷舜也望定她:“那你呢?
“什么?”温廷安起初没有听明白。
“温家的嫡长孙,习律学,授官大理寺。”温廷舜目色与温廷安的平行,嗓音低哑,“温廷安,这样的人生,是你的心之所向么?”
从未有这样的时刻,二人之间的窗户纸受到了巨大的撼动,庶几是快被戳裂了去。
温廷安的睫羽,如金粉蛾翅一般,在光尘之中剧烈地震颤了一瞬,温廷舜一俯近的时候,桐花的香气益发浓郁,她本想将之前应付崔元昭的那一套说辞,对着温廷舜如法炮制一回,比至张口时,她却发现自己无法启齿。
原主的命运,本就不是由她自己能做的了主的,她篡改不了剧情,便是只能顺势而为,力挽狂澜。
她现在的目标,是要努力在春闱之中夺得二甲,甚或是一甲,这般一来,东宫太子便会给她下发敕牒,给她在大理寺谋个一官半职。
至于旁的,她决计不去多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