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366)
自古以来,『谋逆』一事,素来是毫不可赦的重罪,不论先帝熙宁帝,亦或者当今治国的恩祐帝,皆是十分忌惮功高震主亦或是心存贰心之人,赵瓒之便是属于这一类,理所应当地,任何追随他的人,或是效忠于他的人,便是都不能留下活口,以永绝后患。
温廷安是知晓这个道理的。
但这让她深觉造化弄人。
阮渊陵见着她这一副情状,一时之间,那硬韧的心肠不由有些动容,对她温声道:“三司会审行将于大后日在京衙召开,届时本官带你去领略一番,也算是在春闱以前,提前给你开拓眼界了。”
温廷安怔了一怔,“我也能去么?”
阮渊陵拇指静静地摩挲了一番玉扳指,“自然是可以的,你届时扮成寺内录事,随周廉一同前去便好,不会用人留意在你身上。”
温廷安刚要舒下一口气,却在下一息,听阮渊陵道:“让你去旁听,其实亦是太子的授意。”
太子是打算召见她么?
阮渊陵看出了她的踟蹰,一阵失笑,嗓音软了几分,道:“别怕,太子并不可怖,寻你也并非大事,你任务完成得这般好,他想亲自见你。”
温廷安垂敛着薄薄的眼眸,心中升起了一丝困惑,为何要单独召见她,不让整个九斋同去?
并且,按说起来,她觉得温廷舜的功劳才是最大的,这地契是他谈下来的,这一切的棋局,几乎都还是他躬自筹谋的,太子纵然只召见一人,合该是温廷舜才是,为何要见她?
温廷安想不通此中关节,但也不欲多去问询,毕竟这不是她该去涉足的问题,此间,她思及了什么,转而又凝声问道:“媵王获了擒,那么完颜宗武呢,他如何论处?”
阮渊陵默了片晌,言简意赅地解释道:“今晌,完颜宗武被宗策殿下所派遣的人马,遣送回金国。”
这般心平气和的结局,有些出乎温廷安的意料,她顿了一顿,追问道:“官家和金禧帝,都知晓这件事么?”完颜宗武与赵瓒之里外勾结,完颜宗武将元祐三州的地契,都给予赵珩之,如此,金禧帝领土丧失了一角,不可能无动于衷。
阮渊陵道:“宗策殿下封锁住了这层消息,对金国只说是完颜宗武在大邺游历行学,至于元祐三州的地契,就算是宗策代宗武送给太子的见面礼了。”毕竟,经此一役,完颜宗武再无翻身之地,金禧帝下边的龙座,未来是归属于完颜宗策的了。
温廷安一副日有所思之色:“那么长贵呢?”
阮渊陵道:“正在大理寺的诏狱之中关着,同梁庚尧是一样的待遇。”
长贵还不能死,他还有别的用处。
末了,该问的,其实都问过了一回。
温廷安道:“晚辈还有一个请求。”
阮渊陵眸心压黯:“但说无妨。”
“能否让我去见一见——”温廷安本欲说二弟,但话到了喉舌之间,不知为何改了口,“让我去见一见温廷舜?看看他伤情如何?”
第110章
一夜杏花湿雨, 庭舍悄静如许,细听莺啼燕语,分明共人愁绪, 怕春去。
温廷安来谒温廷舜时, 是在两日之后的巳时牌分, 本来她当日便是可以去他的庭舍,但不知为何,大抵是生出了一些近人情怯的心思,延延挨挨了许久, 在三司会审前一日,才迟迟下定决心。
这个时辰,少年已然是初愈得差不多得了, 正靠坐于茵褥之上, 淡淡披一件玄黑单衣,一手执着软剑, 一手正执着一条细绢,轻拢慢捻地擦拭着剑刃之上的血渍。
此一空当儿, 她往软剑处睇了一眼,感觉那一柄剑与寻常有些不同,但她也没太过在意。
屋里弥漫着浓郁的药草香气,罗汉榻旁的杌柜上, 因是刚刚搁放过一只盛药汤的青瓷碗盏, 碗底在梨木面上留下一道方圆的浅痕。
箭漏迢迢,桐香暗浮,温廷舜正拭剑得专注, 闻一串毫无戒律的步履声,闻音辩人, 晓得来者是谁。他的眸梢与薄唇,俱是抿起了一丝极浅的弧度,搁放下软剑,一行起身给她沏茶,一行让她随意拣座,温廷安有一丝局促,指根半拢,捻着膝前的袍裾,坐在一张铺有绒毯的矮凳上。
她双眸低垂,手肘抵着膝部,手掌托着粉颐,侧眸悄然注视着他。只瞅那蓬窗之外,翠阴转晴岚,空尘处乍泄出一缕鎏金日色,不轻不重地镀于少年侧影上,映彻出一具明晰容相,端的是赏心悦目、楚楚谡谡。畴昔,温廷安纯粹觉得好看,总是大大方方地看他,但在目下的光景之中,她有些不太敢直视,总觉得多看一眼,便会灼烫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