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368)
温廷舜的问话,她答不上来,但目下有一桩事体,她不得不去确证一番,“所以,你是什么时候知晓的?”
这一番话没头没尾,但温廷舜十分清楚她在问什么。
漏窗之外初过雨,风定犹舞,晌日挂深树,娇花含烟半吐,远处遥山媚妩,近处重檐无声。
温廷舜没答话,抽离修长的身躯,行至拔步床下,在箱箧里中的一堆书牍间翻找些什么,俄延少顷,他寻出了一块布绸,递给温廷安,温廷安费解道:“这是?”
不待温廷舜解释,她揭开了布绸外一层,再揭开中一层,很快,撞见最里中的情状,竟是一件雪白玲珑的襟围。
中榜以后,吕氏为她新绣制了几件襟围,但掬在她掌心处的这一件,明显是她曾穿过的旧衣,至少是在升舍试以前。
一抹赪色如过境急雨,席卷温廷安周身,她蓦地敛声屏息,殊觉胸口堵着一团沸反盈天的情绪,在不断崩裂,又不断发胀,她是遇事不惊的性子,但从未遇到过这般情状,她难以佯作云淡风轻。
“你为何窃走我的襟围?”搁在往常,温廷安是抵死不认襟围是自己的,但目下,她的理智烧融成了一团浆泥,胸口俨似揣着一只赤兔,怦然狂跳。
温廷舜的容色亦是有些不太自然,“升舍试那晌,崔元昭拿着换洗衣物给你更衣,离开崔府时,你忘记捎走……”
『襟围』这个词,温廷舜难以直接道出,静默片晌,他抬眸道:“我一直打算还给你,但苦无合适的时机。”
许是腆然,少年的相容之中,亦是露出一丝局促之意,触碰过布绸的手掌,有些无处安放,只好揉摁着后颈。若是甫桑与郁清在场,大抵要惊掉舌桥,素来矜贵冷桀的少主,何时这般拘谨过?
温廷安只觉自己五脏六腑要灼烫得融开了,她实在不知当说什么好了,老半晌,只挤出一句硬邦邦的话,“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但佯作不知,将我蒙在鼓里,你可真无赖。”
温廷安没有很生气,就只是有一团羞臊的愠气,在心腔之中四下散窜,她想斥人,但斥人的词汇实在贫瘠,老半晌只斥他是个无赖。
少女的语气称得上是平寂的,但尾音那两个字,透露出一抹羞恼的意蕴,细听下去,甚或是是能听出一抹嗔意,教人酥魂侵骨。
温廷舜没有辩驳分毫,嗓音喑哑如磨砂般:“嗯,我很无赖。”
没料着他竟是如此坦然地承认,温廷安本念着他会辩解,届时她好给个台阶去,这一桩教人羞耻的乌龙,就这般揭过去算了,但温廷舜似乎没打算让她给他台阶下。
温廷安道:“不论如何,我是你长辈,你都要敬我几分的,从今往后,不可如此非为,懂否?”
温廷舜一顿,忽而问了一句:“若你其实不是我的长辈呢?”
倘或,我们之间并无亲缘关系,又当如何?
第111章
弱桐丝千缕, 嫩黄匀遍鸦啼处,春寒尚浅入罗衣,又一番淅沥浅雨, 鸢舍内中的斋舍, 橘灯映照朱幌, 日色旧照双人影。
——他这是在说什么?
温廷安蓦觉荒唐,假设两人之间毫无亲缘关系?
他已经对她知根知底,两人独处时,她倒没往常那般自在, 思绪纷嚷,整个人都不安生。温廷安一行将襟围用绸布裹好,一行垂眸对他道:“你好生养伤, 春闱将近, 心绪收敛些,莫耽搁了学业。”
言罄, 便作势转身离却,, 下一息,听着温廷舜大步踱逐上来的声音,闻见他哑声低唤她的名字:“温廷安。”
温廷安心中绷紧着一根细弦,但到底还是止了止步履。
少年行至她左后方, 深黯的目色如一枝细密的工笔, 细细描摹着她肩膊轮廓,因是生了方才的变故,她悉身赪腆到了极致, 耳根、后颈,皆是泛散着一片晕染的红, 俨似一轴写意的水墨胭脂。
他垂住眸,蓦地想起畴昔她问过他最多的话——
『你到底是谁?』
『软剑、轻功,到底是谁教授予你?』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一直都想知道这些。
其实很寻常,两人相处日久,饶是乔装得再好,总不可避免会露出诸多的蛛丝马迹。她对他生有困惑,他何尝不是对她感到诸多疑绪?她总是会提前知晓很多事情,就像是会预知未来,甚或是有些事情,是他都无法遣人调查出来的,她偏偏就能知晓得一清二楚。
温廷安身上藏有秘密,温廷舜有时欲寻郁清查她,但怕打草惊蛇,一直没有行动,打草惊蛇倒是还在其次,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他深信于她,觉得她不会诓瞒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