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232)
温廷安的态度难得强势了起来,她的性子素来散淡温和,棱角并不锋锐,像极了一团毛絮,呈现出柔润的质感,但他甫一试探的时候,却是发现,她其实是外柔内坚的质地。
温廷舜喉头发紧,薄唇欲动,最终囿于什么,什么也没说。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外头的掌事姑姑踅而复返,在堂外处,蔚为审慎地捻起了一枚铜环,很轻很轻地叩了叩,小心翼翼地道:“那个……秋娘子,浣衣坊里头的那个贱婢可惩处好了,您可有消消气?”
堂内的气氛陡然之间一滞,温廷安与温廷舜遽地相视一眼,目下的情状是她坐在了圈椅里,而他是隽立着,这种情状是全然不太对的,二人相视了一眼,迅疾互换了彼此的位置,换温廷舜在圈椅里斜倚着,温廷安在青玉地面上跪着,但也不能光是跪着,她身上毫发无损,妆发齐整,掌事姑姑见了的话,也势必会起疑心。
温廷安且将头面都给拆了一半,枯黄泛白的鬓发顷刻散落了下来,她将自己饰作了一副狼狈落魄的样态,同时,温廷舜往她的手掌心里塞了一件物什,温廷安睇目一瞅,发现是一管催泪膏,秦楼楚馆里的伶人为讨官爷欢心,常用的伎俩除了扮作媚态,还会眼波盈盈,故作楚楚娇怜之状,伶人的眼眸里能随时随地噙着水雾,大多便是催泪膏的功劳。
温廷安觉得温廷舜替她考量得真是充分,但也来不及言谢了,忙匀出一小撮凉膏往眼下眶和眼梢处,搽了一圈,果不其然,效果立竿见影,她很快眸含涕泪,在掌事姑姑推门而入之时,适时叩首跪在地,面上作讨饶之状,绾好的妇人发髻泰半遮住了她的面庞,发丝蘸了泪意,粘结成绺,紧紧地覆在额面之上,这般衬得她造相极为落魄。
温廷舜恢复了秋笙一贯的架子,以手支颐,半勾敛着眸心,气场疏离且冷淡,寒然地睥睨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秦氏,嗓音微寒:“年岁也这般衰朽了,若是将指甲剥下来,也怕是会剥了你的那条老命,我可不想让你脏了这菡萏院,识相点便赶紧滚,今后我可不再看到你。”
温廷舜话声稍顿,指尖轻轻捻着描金荼白的裙裾一角,眸色光华一转,看向了走进来的掌事姑姑,凝声道,“至于这遍地荼白天水碧,姑姑不若换个粗使婆子罢,今儿寻得这个,中看不中用。”
一秒入戏,丝毫破绽也不显,这教跪伏在地的温廷安简直是叹为观止。
掌事姑姑忙『嗳』了一声,见秋笙没有真正将秦氏的指甲给拔了,心中悬石稍稍地沾着了地,走上前好生安抚了秋笙一顿,又行至秦氏的近前,呵斥道:“愣着作甚,你还不赶快叩谢秋娘子的饶命之恩?你活儿干得不利索,害秋娘子在那一柱台面之上颜面弗如其意,循理而言,该是重罚你的,但秋娘子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同你等计较,你今番伺候过秋娘子,当是你的福气!”
温廷安乖驯地以额叩地,以剀切之姿地请了罪,秋笙露出了一丝疲乏之色,徐缓地阖拢了狭眸,不耐地道:“行了,我乏了,都褪下罢。”
掌事姑姑对她欠了欠身,不敢再妄论一词,忙将秦氏带离了菡萏院。
夜凉如水,温廷安故作奴颜婢膝之状,静默地跟在了掌事姑姑身后,心中将她与温廷舜方才所论之事复盘了一回,待会儿定是要寻个法子,与沈云升、崔元昭和苏子衿他们三人碰一次面。
这局面催生出了新变数,他们必须调整计策,她还必须将账簿交给沈云升才行,这般他们就能趁早离开常氏酒坊。
“秦氏。”她在思忖之时,却听掌事姑姑唤了她一声。
“小人在。”温廷安回了神,恭谨地应答了一声。
温廷安以为掌事姑姑会就方才的事情,继续训斥她,但见掌事姑姑自袖囊之中摸出了一管梨花香膏,放置在了她的掌心里,温廷安端看着掌心里的香膏,愣了一下,受宠若惊地道:“姑姑,这是……”
这梨花香膏,虽是称不上是计值不菲之物,但也绝称不上廉价鄙俗,以秦氏的身份,能收到这一份东西,算是一份天降的恩赏了。
掌事姑姑脉脉道:“常娘命奴家转交给你的,你谋生并不容易,偏生又在秋娘子这里受了折辱,难免心中多有怨艾,这一管梨花香膏,算是娘子对你的补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温廷安故作诚惶诚恐之状,推阻了一番,复又将这一管梨花香膏纳入囊中,她觉得掌事姑姑是话中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