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142)
温廷舜左手指腹慢慢摩挲着右手指腹:“但说无妨。”
“庞礼臣去寻了庞夫人曲氏,也不知说些甚么,庞夫人命管事儿打探起温家大小姐温画眉的画像与帐籍来,且商议了一事,说要待明儿放榜,若温大少爷中了,便亲自上崇国公府道喜。”
一抹异色掠过温廷舜的眉庭,庞夫人寻人打探温画眉,十有八-九是替庞礼臣相看姑娘,洛阳嫡出贵女络绎不绝,若是要替四子觅良缘,庶出的温画眉其实并不是最好的人选。
除非这人是庞礼臣主动相中的,庞夫人纵爱儿子,自然不会拂了儿子的心意。
可温画眉这一段时日皆未出府,与庞礼臣并不相识,而庞礼臣来府中,只来寻找温廷安,更是连温画眉的面儿都没见过。
除非是——
温廷舜望着庭院之中茕茕孑立的瘦桐,止住动作,面色极淡。
庞礼臣心悦于温廷安,大抵是发觉了她的身份,才心生慕意。
庞礼臣并未向庞夫人告知真相,故此,庞夫人误解了他心悦于温画眉,便有意打探温画眉的生平。
温廷舜摩挲着《青丘杂俎》上的纸页,上端驻留着温廷安的体温,他想着温廷安的出路,她要升入内舍、上舍、参加春闱,若是争气些,还会参加殿试,按她的抱负,将来入朝为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
又怎能困囿于深闺一隅,安分守己做个少夫人?
不知不觉,就想了这般多,连他自己都未曾觉察,视线朝着濯绣院的方向凝了很久。
他的母亲骊皇后,被昏聩君主戕害了一生,母亲嗓腔极好,本可以做个冠绝天下的唱伶,在大晋,唱伶是受尊重的行当,母亲凭本事可独善其身,但骊家为了宗族门楣,将母亲送去选秀,把她扔入食人不吐骨头的深宫春闱。
温廷舜知晓,除了皇后,没有任何一位女子真正愿意留在深宫。母亲纵然登上后位,她的命运亦是底色悲凉,畴昔天下人都是她的听众,而今,她的听众只有帝王家,最终山河破,囚鸟泣了血,美人枯了骨,宫阙做了土。
温廷舜将胸臆之中的一团郁气,缓缓压回肺腑,他道:“庞礼臣素来惯于出入花街柳巷,风月场上红颜颇多,风流债不少,不一定是温大小姐的良配。”
郁清眼神动了动:“少主的意思是,卑职将这些人寻来,截了明日庞夫人相看姑娘的好事?”
不过,庞礼臣到底是不是温画眉的良配,同他们有何牵扯?
郁清匪夷所思,并未给多问。
温廷舜也没多做解释,少时,临溪端了一盘覆着礼绸的饺子上来,道:“大少爷,明儿便是放榜的日子了,里边有个饺子藏了铜钱,预示着吉兆。”
温廷舜看了一眼,邃眸跃光,夹起了其中一只饺子,吃的时候,里头果真有一只圆形方空钱币,上边錾刻大邺通宝四字。
临溪心下惊呼,好准,这只藏着钱币的饺子,可是大少爷亲自包的呢。
第46章
未放榜的前一夜, 洛阳城内的生员近乎彻夜难眠,明明不是三月春闱,但近乎所有人都辗转反侧, 一面差人去阆尚贡院打探消息, 一面焚香祈福, 如坐针毡地等待放榜。
温家亦是差人多番打听,家中有四位参试的少爷,温青松不担心温廷舜,也不会太挂虑温廷猷与温廷凉, 毕竟两人有底子,看起来是能稳操胜券的,让人心中有个定数, 温青松唯独忧虑温廷安, 旁人有多焦灼,她看起来就有多闲情雅致, 也看不出是胸有成竹,还是妄自菲薄,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升舍试放榜可是牵动洛阳的一桩大事,天蒙蒙亮的光景,还没卯时正刻,一夜未眠的吕氏匆促起身, 便遣王冕去看榜。
开春了, 昨夜下了一整宿的春雨,通往阆尚贡院的青石板道上,铺了一地胭梅荼蘼, 空气裹满了沁凉湿甜的暖凉气息,经残雪细细洗濯, 落英像是一簇一簇写意的映山流火,燃遍了廊坊街巷,指不定是个高中的吉兆。
王冕算是来得较早了,可一到阆尚贡院的南院东墙处,那一处已是沸反盈天,端的是车马骈阗,目之所及之处,尽是熙来攘往的士子,红纸金榜之下满是攒动的人头,这些人多半是贵胄显贵之家的傔从,专门替自家少爷公子来看榜的,也有少数是出身于寒门的生员,自个儿来观望。
这东墙足有一丈之长,榜文以黄纸淡墨书写,喻有喜庆吉祥之意,遂称金榜,不光是士子关心自己的名字有没有在榜上,就连东廊坊内的黎民百姓,也纷纷来瞎凑热闹,看看今岁是哪路的神仙斩得了升舍试的魁首,那人便有望是未来的状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