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141)
温廷安讶异于温廷舜竟也会看坊间流传的志怪小说,好奇之余,道:“我还以为你只会看一些严肃的经子史集。”
温廷舜道:“书中不应只有颜如玉与黄金屋,也有鸟兽虫鱼与花光草色,读经史可窥世相,读杂俎可略人情,我读杂俎,有何不可?”
温廷舜很少会对温廷安这般正色说话。
温廷安恍神了一番,以拳抵唇,别扭地轻咳一声:“你说的在理,为何你不能看了?”
“用眼多了,犯了眼疾,自昨日起不宜看书。”
温廷安下意识道:“你若实在想读《青丘杂俎》,我这儿有个法子,我可以念给你听,这样你也听书了,”
此话一出,她便是惚然了一阵子,后悔得咬舌,这般说话会不会有些逾矩了,万一温廷舜不同意怎么办,那岂不是更尴尬?
殊不知,温廷舜邃眸淡寂地看着她,口吻带着隐微的起伏,“好,有劳长兄了。”
温廷安:“……”
临溪不时往扶几上的银鸭薰炉里添香,温廷舜便吩咐他将《青丘杂俎》取来,临溪眸底有惑色,但什么都没问,去将古籍去了来。
这一本古籍残留着浓郁的木樨香气,可见是教日头晒过的,书页清脆而婆娑,透着一抹薄凉的沁意,温廷安信手翻至了其中一页,挑挑拣拣,拣了比较短的一篇,试念道:“贡生周洪言,宝历中,邑中十余人,逃暑会饮,途中遇匪,不敌遭缚,一红衣娘救之……”
大致上是妖狐化形成美人救下书生、书生爱上妖狐后、遭遇各种曲折与痴缠的人狐恋故事,有前世的聊斋那味。
前边的情节温廷安读得还好好的,算是声情并茂,但随着情至浓时,多少会有些活色生香的描写,这让温廷安又开始窘然了,不念也不是,跳过也不是,这些字段是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她掌心渗出了一丝细汗,彷如手上执着的不是书牍,而是一本烫手的山芋。
觉察温廷安停了下来,温廷舜便看了她一眼,她的耳根透着一抹粉霞般的晕色,俨似打翻了的半奁水粉胭脂,粉得仿佛可以掐出水来。
只见温廷安面无表情,将那些大篇幅的描写浓缩成了一句话:“周洪言与红衣娘同榻而眠,一夜好梦。”接着,隐隐舒了一口气,念剩下的内容。
“慢着。”温廷舜偏着头看着她,口吻状似纯粹的提醒,“方才那一个情节,好像不是长兄念得这般?”
温廷安正儿八经地道:“我省略了,你还太小,还没到成事的年纪,读这些只会搅浑你的眼睛。”
“长兄不比我大不了少,”温廷舜轻轻叩着扶几上的炉身,莞尔道,“秦楼楚馆不也一样照样光顾?”
温廷安一时语塞,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的水准,温廷舜绝对是连中三元的水平。
她捏紧了书页,决定作出退让:“我已经很久没去过了,你怎的还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温廷安不知道自己一拘谨,便会有捏紧东西的毛病,她身子稍稍前倾着,温廷舜的视线不经意挪到了她的脖颈间,后颈处的那一颗美人痣,在烛火的笼罩之下衬出了潦烈的色泽。
他刚欲说什么,眼下晃了一下神,沉默了片晌,手掌抚紧了膝头,也自行做出了退让:“长兄下回遇着此类描写,就按方才的法子念便好。”
吹落疏桐满地,亦是裹挟来了初春的沁凉气息,窗影幢幢,两个少年静坐斋下,从晌午一直待到了日暮,温廷舜视线偏了偏,日色微茫,静静地打在了温廷安身上,在地上形成斜长的阴影,除了她的声音,还有扑在颅顶处的淅沥雨声,以及彼此均匀的呼吸,不知是谁先开始乱的。
接下来连着三日,温廷安都来文景院给温廷舜说书,放榜前日,待温廷安走后,临溪终是按捺不住惑意,低声问道:“二少爷,您这些时日读得明明是《大邺绍圣通鉴》,为何却跟大少爷说是《青丘杂俎》?”
温廷舜一面将书牍还了回去,一面道:“长兄习惯读些话本子。”他面容淡到毫无起伏,但轮廓的棱角,却隐隐添了些软意。
临溪恍然大悟,难怪这三日,二少爷让他去书肆里采买些时兴的志怪小说还有话本子,原来是给长兄饱眼福的。
这一日夜,郁清也来了,将这三日在庞太保府所观察的事,细细禀述了一遭,“就如少主所料的那般,庞衙内寻庞枢密使对峙,庞枢密使对此事并不会讳认,且命庞衙内与温大少爷断了往来。庞礼臣之后做了一件事,与少主的计划无甚牵扯,但卑职觉得古怪,也不知当不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