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132)
温廷舜闭了闭眼眸,吩咐他下去。
他祓除了方才的杂念,将思绪倾注在了时局上,临溪离去后,温廷舜摆了摆衣袖,甫桑与郁清逐次出现在了画壁的暗影处,甫桑率先躬身禀事道:
“少主,如您所述,昨晌士子动乱,流民犯禁,今晨早朝,官家便宣了媵王入宣政殿觐见,打算借述职之机收了媵王的兵权,姜太后不允,媵王性黠,提及昨夜宣武门动乱,再用元祐议和旧案大做文章,将祸水推至崇国公府头上。官家听罢,下诏先将流民纳入南廊坊的楼泽园里,至于士子聚街闹事一案,官家不敢妄自审判,春闱在即,士子又是会试主力,若是错审,怕是会遭致南北文士的离心,最后,官家吩咐阮寺卿抓了几个带头闹事的生员推鞫问案,打算将此事就此揭过。”
春闱是一岁之中的头等大事,恩祐帝性情素来保守温和,自是不愿出任何岔子,与其火中取栗,让赵瓒之与赵珩之反目阋墙,让温庞两家党乱愈烈,不如险中求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帝王清楚东宫与媵王之间的暗流涌动,眼下,他只能佯作目瞽,维持皇子之间的和气。
温廷舜很清楚,帝王将士子动乱一案扔给大理寺,不过是缓和僵局的权宜之计,恩祐帝大抵也知晓是流民进入洛阳,是赵瓒之的手笔,赵瓒之桀骜不驯,外头是英勇杀伐的镇关战神,私底下野心勃勃,对龙椅的觊觎,都写在了脸上,恩祐帝贵为九五之尊,竟是无法夺舍其兵权,三番思量之下,只得命三法司与兰台来制衡他。
甫桑又道:“卑职发觉蹊跷地是,百官宰执陈列之下,赵瓒之冒天下之大不韪地提及元祐议和旧案,称是金人野心昭彰,与其化干戈为玉帛,不若派兵戍守元祐城,将元祐十六州征讨回来,以成先帝夙愿。邺金合盟乃则一朝之耻,宰执震悚,百官噤声,明显触及恩祐帝之逆鳞,兰台的吴嵬吴御史联袂另四位台谏官,上奏疏弹劾媵王,庞家陈奏说媵王治疫赈灾有功,帝王左右一番思量,最终只将其幽-禁于大内璇玑殿,禁了一个月的足。”
温廷舜敛了敛眸心,兹事确乎有些诡谲,赵瓒之回京述职,若要一心夺嫡,理当暗藏锋芒、拉拢宰执才是,而不应如此冒进,遭谏官弹劾,还直接触怒龙颜,导致这等软禁之局。
惹官家不悦,对赵瓒之没有任何好处,他却反其道而行之。
纵然此人的权谋,逊于赵珩之一筹,也不当这般莽撞,还是说,赵瓒之这般做,乃属有意为之?这其中,可藏有什么更深的内情?
温廷舜狭了狭邃眸,问甫桑道:“赵珩之那端是什么反应?”
赵瓒之看上去如此狂狷,身为东宫太子爷,赵珩之不可能无动于衷。
甫桑稽首道:“太子这几日基本待在翰林院里,往资政殿走动得频繁些,据说是拿幕僚所作的六论制式文章,寻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傅太师讨教,怕是无暇理会璇玑殿那位主儿的事。”
“六科制式?”温廷舜眉心掠过异色,这是殿试才会出的考题,眼下连会试未至,只有进行了一场升舍试,赵珩之为何会遣人提前做六论文章,还频繁去资政殿?
为了一篇文章,让东宫专程摆驾资政殿,这位做文章的幕僚,看来在太子心中地位不浅。看来除了阮渊陵,太子还有另外重点栽培的新苗。
“可有打听这位幕僚是何来历?”
甫桑道:“卑职窥听一二,只听得六科制式文章是出自雍院一外舍生之手,论题好像是《王者不治夷狄》,此生员所写之章,让诸位文士叹为观止,不过,两极分化有些严重。有人批判文章是主和思想,趋于软弱,另一些人赞同文章坚守中庸之道,墨宝绝伦。卑职原欲打探此人的底细,太子行事颇为审慎,并不透露此人的底细,纵然有不少太傅讨问,太子也未松口,那一篇文章乃系吏部点检官誊录,追查字迹上的蛛丝马迹,亦是无从查起。”
雍院外舍生弥足三千余人,追查其间一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仅不过,赵珩之常年居于深宫,若要自雍院之中觅求贤才,定会命人引荐,让何人来引荐,阮渊陵必是不二人选。
推揣至此处,温廷舜倏而思及一桩不相干的事体,今晨温青松遣长贵去濯绣院,延请温廷安走一趟,温善晋以风寒深重为由婉拒之。
一抹昭然之色掠过温廷舜眉庭,温廷安称疾,赵珩之拿文章摆驾资政殿,两桩寻常的事体,明面上看着南辕北辙,谁又能想到两者之间,冥冥之中暗藏千丝万缕的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