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124)
长贵做了个请姿,幽幽道:“大夫人请回院子里罢,晚间,自有人大少爷二少爷护送回来。”
长贵是阉党出身,嗓腔是千锤百炼过的花旦嗓,近乎女气,口吻甚至称得上婉转动听,那一席话轻描淡写,随性倦慵,在吕氏的耳畔处打滑,教她缓缓沉静了下来。
长贵是府邸老人,待了三十年,地位在国公府内极为特殊,平素只服侍于温青松左右,那老管事的身份,存在感并不浓烈,若温青松不在府内时,他便是老爷子的喉舌,掌中有温家的大位牌符,诸房女眷只得听命行事。
长贵的意思便是温青松的意思,长贵说两人无碍,那么两人必是无碍。
果不其然,近乎亥时的光景,倦鸟投林,走夜的更夫执槌,快要敲下一更天,府外传了一阵“嘚嘚嘚”的马蹄声,宅邸前起了不轻的动响,近乎举府的老少都迎了出来,见着温廷安温廷舜回府,吕氏吊在心中的一口气终于舒下,急急迎前,泪盈于睫。
若今儿无士子动乱,温老太爷本欲传温廷安三人前去应对,命他们将各自策论文章默下,且看看能不能升舍。天有不测风云,历经了此劫,老太爷忧思染疾,身体欠恙,又见温廷舜身负箭伤,知晓这定是乱党的手笔,兹事如沉重块垒盘亘在心,他当下没多嘱告什么,在只得吩咐各房将少爷待下去好生疗养。
只见温廷安通身皆狼狈,风尘仆仆,长房几乎是啼泣成一团,吕氏忙吩咐檀红与瓷青烧了热水,且备上了她最喜爱的芣苢楼甜食,就连刘氏也带着温画眉也来问事。又见温廷舜身负箭伤,吕氏亦是吓坏了去,箭伤经太常寺疗愈过,眼下并无性命之忧,遂是让陈嬷嬷扶着去文景院,好生照拂。
温善晋今夜本歇在药坊,但听着温廷安感染了风寒,寒咳不断,他遂宿在濯绣院,此前,温善豫与温善鲁带着各房夫人也来慰问,到底是走个过场罢了,吕氏不愿让他们叨扰,只搪塞道,温廷安精疲力尽,一沾着床帐便歇了。众人一听,信口关切地蕴藉了几句,兀又离去。
听着中箭之人竟是温廷舜,温善晋不知想起了何事,为歇在榻上的人儿掖了掖衾被,长长低叹了一声:“廷舜那个孩子啊……”
男人的嗓音少了几分的散淡,反倒添了一抹涩然,俨似破箱箧里倾轧出的风鸣。
外头浓荫蔽夜,内堂烛火幽微,吕氏静静注视着温善晋,袖着手道:“加上这一回,安儿不知又欠了那位二少爷几多人情。”
温善晋垂着眸,替温廷安熨着暖衣,道:“安儿欠下的人情账债,都算在我头上,我会替她奉还。”
吕氏凝了凝眸心,温善晋这话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男人很少有严肃的时刻,吕氏袖袂之下的手紧了一紧,轻声道:“安儿本不必涉险,老爷为何要将她拽入局中?若无舜哥儿护住了她,她就剩下了半条命了,你如何忍心把她推出去?”
温善晋面容浸裹在蒙昧的光影里,“芸娘,我将安儿推出去,目的便是保护她。”这温家长房之中,他最为挂碍之人,便是温廷安,今儿流民作乱,士子游街,凭赵瓒之的手腕,这只是温家遭劫的一出序曲,崇国公府并非长久立身之地,他要替她谋下家,将她送入最安全的地方。
“老爷打算将安儿送到您的学生身边,阮寺卿正是东宫的党羽,老爷让安儿拥护东宫,为太子效劳,这便是您所说的保护之策?”吕氏说至此,眸眶朦胧,身子微微一顿,“太子恩仁贤明,帝心也倾于他,安儿若能真得圣眷,往后仕途必能走得通顺。但安儿若要做到那个位置,得先通过升舍试,今儿安儿累极,我也没来得及的去问。”
“咱们要相信安儿。”温善晋在吕氏的肩膊处很轻很轻地摁了摁,以示安抚,“天家选材,也从不会看岔了眼。”所有人都认为温廷安是鱼目,殊不知,她是暗投蒙尘的一颗明珠。
他畴昔手把手教她写判状,敦促她诵读大邺刑统,目睹着她的成长,温廷安平素爱插科打诨,温善晋相信其内心,定有其锋锐与桀骜的一面,俨似锋锐钝器,又似是慢火烹茶,温善晋相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温廷安入朝为官,其之作为,比他这个同平章事还要大。
赵珩之私设鸢舍、募集纸鸢的事,不论是宫闱内廷,还是朝庙市井,知之者寥寥,阮渊陵与温善晋,便是极少数的知情者之一,温善晋愿意给吕芸透露风声,是因为他信她绝不会为外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