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立人设给马甲苟命(102)
可偏偏,一国倾覆之下,带出来如此多潦草淋漓的憾恨。他们所以为败亡也是迟早,根本难以存续的亡秦,终其一朝却拖累了如此多的名士,生前死后,含怨而终。
商君手刃卢万达之后,厉声质问澹台衡为何逼他,为何不将事实说明,为何宁死不要他为他昭雪。
其实澹台衡立在那泼天大雪里,望着被叛军打开的城门,其后簇拥无数百姓时,只能想起他们在左相府前唾骂方括的情景。
想起北疆雪原之上横尸遍野,她的披风被血覆盖。
自此后,好友尽灭生民庆。
他做不了亡秦为这万民欢欣鼓舞的君。
澹台衡转身。
只能用一身剐换这十数年的每一声,殿下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子嘉子嘉◎
其实最后摧毁澹台衡的, 又何止那凌迟片刻的痛苦与将近百年的恍惚寂寥?
还有朝野的污秽,百姓的愚昧,生民自陷泥沼,难以自救。
秦覆民亡, 他们却只以为是虞宋的错、方颐的错。
没有人想过大厦将倾时是她们挽狂澜于既倒, 她们若走了便无人再扶一把, 也没有人想过对于真正救亡图存来说,所谓生死的声名, 她们看得是很淡很淡的。
她们真正看重的是民能否生。
生民相庆, 将她们虽万人往矣的意义全部抹去了。
秦疏说在商陵中留了一份礼物,其实真的是礼物。
即使现在她身边, 被卷进幻境里的宾客全都惴惴不安,神色难看:一品至三品大臣都簇拥在楚帝身边,担心陛下再次栽倒;其他人神色各异。
只有没有领兵之权的秦樟心思最为纯粹,只想护着自己的掌上明珠, 因而现在也守在身边寸步不离。
秦疏也仍然这样想。
她靠不了旁人。
留给商君楚帝的礼物就不能是一份简简单单的礼物。
她之前便想让世人信服, 天下信服,幻境这手段便能少用一回是一回——莫说就这李府婚宴上数百号人,就将她连日积攒的香火几乎耗于一旦。
哪怕用不了这么多香火。
在此世她与凡人无异, 不必为独有自己与仙道无缘而夙夜难安,偏偏仙道又是那样能呼风唤雨,改换雷霆的手段;
此朝风调雨顺臣民皆安,秦疏仍然改不了从前的习惯。
秦疏借酒醉靠着紫鸢轻轻地闭了闭眼, 呼吸渐匀, 任谁来看都看得出来她是真累了, 马甲却还清醒理智地观察着, 演绎着。
这等出神入化, 本不被此世接受的玄妙手段,连续用过几次,效果与可信度也总要大打折扣。
还会带来诸多威胁。
这是她求生的本能。
虽说澹台衡的故事线已基本明晰,虞宋,方括与谢知章的一切,却还没有揭露出来,只是个朦朦胧胧的影子。
秦也只有个大概轮廓。
她也不是什么上天圣手,可以永远毫无纰漏,依靠幻境也是极容易叫人惫懒横生的手段。
她是不会一直用的。所以,要变。
谢家借婚宴诬陷李家通敌叛国,她便借婚宴来要趁着满朝文武齐聚一堂的功夫,将他们这些人心中的怀疑一网打尽。
也要为反击太常寺卿等人的反对做个铺垫。
常长安抨击她所作所为是为逾过储君规制,伺谋帝位算什么?她要的是这满天下的香火,是名高盖君也不受怀疑。
要如常长安规劝楚帝一般,令天下人知道澹台衡乃是亡魂鬼魄,身代不详,也仍愿接受他站在庙堂之上。
不为储登基,也享千秋供奉,万民朝拜。
所以,周云去拜见庞德安时,她就让时不时会以移动笔墨或翻动书页形式出现,与家兄沟通的“庞姑苏”,吹开了庞德安常读书目的扉页。
用簪花小楷在上轻轻写下了两个字:皇陵。
庞姑苏与庞念安所研之史皆为吴商前后,而吴历史太短,才被秦疏矫称为秦,根本就无皇陵。
庞德安才指点周云去寻了商。
可他和周云忘了,有皇陵的,除了商,还有本朝。火又烧起来了。
这一日甚至没有雨没有雪,也没有光。
他们好像就在被铁蹄践踏,泥泞翻出的焦黑的战场上,土块都染着深红;又好似在被大火焚毁的宫殿里,潮湿的气味让人窒息。
最后却是在简朴的府邸里。
秦君澹台岳十斥其子,一夺其号二夺其名,太子府邸被收回便是他贬谪损伤嫡长子的证据之一,因而澹台衡的府邸,不算豪奢。
在云京之中,这里只是一泊小小的洞庭。
可是现在这洞庭中,却有人造访,穿着他明显觉不合身且十分不喜的玄衣龙袍,带着他不喜欢的多人侍卫,摆袖拧眉,捋顺衣角,才问:“这奏章,是你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