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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萧府。
萧将军回到家中,将军夫人正在园中舞剑。
将军夫人名为姜凌,她原是边域汉民,在萧斩石还是少将时,她便在机缘巧合下与他相识。
姜凌虽是汉族女子,但由于生在所谓的胡汉交融之地,身上难免沾染了些外邦的少数民族习气。
她会骑马,会使剑,会使弓,甚至还会用飞刀。
若去问以前的萧家军,不少人都知道将军夫人的光荣事迹——
将军夫人当年随军时,有一回与将军大吵,心情极差,当晚营地不巧遭遇偷袭,将军夫人暴怒之中比将军先一步暴起,抢了一匹马拿了把大刀就冲出去,穷追敌将三十里不舍,最后砍了两个人头拎回来,将一众士兵吓得够呛。
不过,这些在关外能受人尊敬的特长,一到梁城就成了女子中的异类。
姜凌在萧斩石被飞令召回之前,从没来过梁城。
她不知道那些在梁城长大的文官武官的妻子,接受的教育都与她不同,还以为自己和其他人没多大区别,自以为凭着一知半解的汉礼和一颗赤诚的真心,就能在梁城交到朋友。
结果当然是处处碰壁,她那天然直率、未经雕琢的言行被其他圈中女子认为是粗鄙不堪,气得姜凌再也不和其他人社交了,要么在家里练剑练飞刀,要么去远郊骑马。
这时,她见丈夫回来,爽快地收了剑,跑过去问:“怎么就你一个人?我儿呢?”
萧将军两手一摊:“你的儿子,你还不了解?那小子,一不小心就倔得跟牛一样,怎么可能拉得回来?”
姜凌“啪”地打开他的手,嫌弃道:“真没用!”
她扫了扫萧斩石吹胡瞪眼的样子,又问:“那初儿现在如何了?伤势没事吧?看样子,你们又吵得很厉害?好几年没见了,他瘦没瘦,身体还好吗?”
“哼,当然还是老样子,依旧是那个逆子。”
萧将军毫不客气地道。
但转眼,他稍作停顿。
“不过……”
“嗯?”
“那小子……一个人在外面几年,眼神倒比以前有骨气不少。”
萧斩石想起今日“萧寻初”那犀利的眼神,面上逐渐浮上不明显的欣慰之色。
“终于,他也有点男子汉的样子了。”
姜凌:“……?”
这人怎么好像不仅没生气,反而有几分欣赏?
“但是,逆子总归是逆子!”
萧斩石明明是有点高兴的,可要他就此承认,又心有不甘,于是马上又板起脸来,作出严父的样子:“一见面就跟我吵架!没大没小!”
第二十六章
“你还好意思说孩子!”
姜凌听丈夫这么说, 反倒要拧他耳朵。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一把年纪了,还闹小孩子脾气!”
“是他跟我闹脾气!”
萧斩石反唇相讥。
不过, 若是往常, 他难免要多抱怨几句,今日却出乎意料的, 只说了这么一句, 就偃旗息鼓了, 反倒坐下来,定定地看着前面,一动不动。
姜凌见他这样, 有些疑惑, 问:“怎么了,你们还出什么事了?”
“初儿今天道……”
萧将军刚讲了一句,旋即又摇摇头:“算了, 没事。”
“怎么回事,对我,你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吗?”
“不是。”
萧斩石筹措语句, 终于还是开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日,初儿开口问我,我自己当初都没读那些什么四书五经, 又为何非要他读。”
“这有什么。”
姜凌不以为意。
“他问,你就告诉他呗。”
“……”
萧斩石捏了捏鼻梁。
良久, 他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不擅长和人谈心, 尤其还是对自己的儿子。”
那些话, 要从何说起呢?
他眼神深邃了三分,只对妻子道:“我萧家代代习武, 我萧家的男儿,从未有过不上马背、不拿刀戬、不与敌人作战的。光儿和初儿,本来也都应如此。”
“当年我父亲共有七子,其实也不是人人都天生好战骁勇。我二哥就性情温和善良,不喜争执。他生来悲天悯人,怜悯世间所有生灵,战场上血肉之躯的杀戮对他来说过于残酷痛苦。他曾对父亲说,他不想习武,也不想杀人。他对丹青之术有兴趣,日后想当个画家。”
“我父亲拿棍子打他,拿皮鞭抽他,逼他上战马。”
“后来二哥死在昌平川一战中。他依照圣令率军杀入敌营,可朝廷却临阵退缩,原本说好的两个增援都没有来,导致他被孤军困在敌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