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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峰×慕容复]射天狼(5)

作者:洪堡鱿鱼 阅读记录

城墙上零星飘着金人旗号,颜色颓败,建筑物也衰颓许多,日光底下,屋瓦倾颓,漆色剥落,四下散落着几名守关金兵,或坐或卧,状甚懒散,比诸当年雄关似铁模样,不可同日而语。

二人勒停坐骑,默默地瞧了一会。慕容复率先道:“走罢。”

山路险峻。他们弃马步行,绕过关隘,施展轻身功夫,向西北角山侧奔行下岭而去。山侧树立着一块大岩,除此以外,并无人烟。

驻足眺望,但见山道数步之外,下临深谷,但见云雾封谷,下不见底。

二人并肩伫立,一时无人说一句话。

沉默片刻,慕容复问道:“这便是当年群雄伏击你生身父母之地?”

萧峰点了点头,道:“正是这里。”明知石壁上遗文已被人故意铲去,仍然不由自主地偏头向石壁望去。

一望之下,浑身大大地震了一震:当年满布刀削斧凿痕迹的石壁,刀斧印记已然半数湮灭。岩壁满生青苔,为横生的松枝、藤蔓所掩映,无论是当年父亲留下的遗文,还是遗文被人为擦除的痕迹,都已然被漫长的岁月所抹去了。

萧峰如同遭了一记当头棒喝,呆呆伫立于山崖之下。

他似乎又瞧见了那一日的阿朱,站在一株盛开的花树之下,身着淡红衫子,嘴角带着浅笑,柔声道:“萧大爷,你再这么打下去,这座山峰也要给你击倒了。”

慕容复脸色凝然,无悲亦无喜,察觉到萧峰眼光,微微扬头,向脚下深不见底的山谷示意,道:“当年便是这一棵树,救了你父亲性命。”

萧峰循着他眼光望去。只见深深的山谷当中雾气横流,浓雾掩映间,隐现出山崖上横生的一株老松,枝干遒劲,枝叶繁茂,已然有数百年岁月了。

他向这株松树注目片刻,心想:“那一日,我爹爹跳下山崖,却把襁褓中的我抛了上来。瞧着自己妻儿在面前被杀死,他心中该有多么绝望?幸而这棵松树接住了他,命不该绝。”

发了一会怔,又想:“爹爹在仇恨中活了那么些年,生不如死。幸而最后遇见一位少林得道高僧,化解了他的仇恨,又渡他遁入空门。……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是不是同慕容的父亲一样,两个人都终老于少林?”

忆起恩师玄苦、义父母乔三槐之死,心中怆痛。

山高谷深,他们几乎是立在云中。云气流动极快,不多时将鬓发、衣衫都浸得微湿。萧峰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这才觉出毕身湿意已透衣衫,寒意彻骨。

问道:“你冷不冷?”除去外袍,抬手披于慕容复肩头。

慕容复并未推拒,似乎连察觉都不曾察觉,兀自出了一会儿神,道:“你出手自尽,也是在这里,是不是?”

他显然控制着自己,然而说到“自尽”二字,声音仍然不由自主,微微地颤了一颤。

萧峰点了点头。

慕容复道:“雁门关此地,洒了你萧家的血。辽国欠你太多。宋国对你也多有亏欠。”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头望向萧峰。

他琥珀色的眼眸向来明澈冷静,如同冬日的湖水,波澜不兴,然而此刻眼中却写着深深的、复杂的情绪。正午的阳光穿透山谷,被重重云雾浸洗得带了一分冷意,于他英俊的脸颊上投下忽明忽暗,鸦翼般的阴影,明明咫尺之遥,却好似隔着天涯。

二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地转头向关下山谷望去。关内关外,寒林漠漠,山河如梦,雁门关外,如今再无耶律洪基的大军,辽国也已经亡了。

萧峰喉头发紧,直想痛哭一场,却又想仰天长笑。悲欣交集,胸中一股郁结之气无处发泄,陡然间仰天长啸。啸声如同龙吟,声震山谷,于高高的岩壁间激荡,远远地传了出去。

过得片刻,啸声一住。但觉心境澄明如镜,适才胸中难伸的郁怒一扫而空,似乎于这一俯一仰,一悲一恸之间,将一切不重要的都统统放下了,却也将一切重要的东西又都统统重新找了回来。

心意既定,慨然道:“今日重访雁门关,我心愿已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从今往后,你同我,我们一起,再也不要分开了。”

慕容复朝他注目片刻,默然点了点头。

二人寻回马匹,折而向南,从山岭间绕过雁门关,来到一个小镇。见天色已晚,遂找了一家客店投宿。

洗过脸手坐定,慕容复问也不问一句,径直向店家道:“上十斤酒。不拘有什么下酒菜,送上来就是。”

店家乍闻“十斤酒”,吃了一惊。被慕容复看了一眼,这才去了。

萧峰瞧着他佯作不快模样,不由得好笑。忆起当年离了雁门关,与阿朱相伴,荒郊野店,二人同行,千里茫茫若梦,如今伴他渡越关山,灯下相对之人,却换成了慕容复。桌面一灯如豆,映着同桌人俊逸的侧脸,于他轮廓分明的脸颊上投下不住跳动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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