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小安你还好吗？】

我戳戳黑泥。

【……我好了。】

地上的黑泥这时恢复了原状。

【抱歉，我下次不会再这样做了。】

我非常真诚地道歉。虽然小安掉了一地看起来很有趣，但毕竟我们是家人，我知道自己不能多玩。

【不不不不不，立香你完全可以的，倒不如说我举手赞成——我只是刚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黑泥顺着我轻戳它们的指尖缓缓上爬。

我眨眨眼，然后把手悄悄移得远了一点，于是黑泥先蠕动着过来，接着继续缓慢地往上环绕。

突然我感受到了一道视线，微微抬头，此时我哥刚洗好碗，正站在我的不远处。

他显然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可以自娱自乐的，不过也只是无奈地看着我，没有出声——

就像在我肩膀上一直盯着我但没有说话的丘比那样。

说起来，由于饭菜过于可口，我现在才想起我有事还没告诉我哥。我直接用黑手套拿起桌上的友人帐炫耀给我哥看——

“夏目给我做的友人帐！”

我哥不知道我在得瑟什么，只是看到我一副“我有你没有”的欠揍表情，又冷哼了一声。

我假装没听见，直接又跑过去把我哥拉到已经整理干净的饭桌旁，把夏目友人帐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

“既然祖母所制的友人帐拥有束缚妖怪的能力，那么夏目作为她的孙子，理应拥有同样的才能，”在我递给我哥友人帐后，我哥直接拿出笔，在第三页上写上了他自己的名字，“这样一来，立香因我而消耗的魔力应该会减少一些。”

我哥这么为我着想，我确实很高兴。

“但是我的魔力消耗并没有减少，也就是说夏目做的友人帐其实只是普通的小册子，还有——”我翻回封面，指向“立香友人帐”这几个大字。

“哥，你再读读标题。”

“如果第三页就写上家人的姓名，总感觉很可怜——仿佛找不到能写上去的人，只能找家人凑数。”

“……抱歉，是我忽略了这一点，”我哥向我道歉，当他正准备撕掉这一页时，我阻止了他。

“我原谅你了。”

我超大方地说道。

既然友人帐上面已经有我哥的名字，那么再写上其他家人的名字倒也无所谓。我看向跃跃欲试的黑泥，差不多了解小安的想法。

【小安也要写吗？】

【可以吗？】

我点点头，于是黑泥拿起笔，最后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安哥拉.曼纽”。

他的字迹和我哥的字迹很像，又因为帮我抄笔记而时常模仿我的字迹，最后也掺上我的色彩。

他喜欢把他走过的路微微染黑，但是又有些不忍心它们一直这样黑下去，于是风一吹又重回洁白。

但其实小安很希望留下他存在过的痕迹。于是从小到大，他帮我抄过的上课笔记我都帮他存着，就像现在友人帐上的这一页——

【我会好好保存的。】

而丘比将友人帐翻到了下一页，未知的能量在纸面上浮现，最后一丝丝缝成看不懂的文字。

接着它就安静地盯着我看。

我哥黑着脸很想把丘比写的那一页撕掉，但是见我不反对也没有再说什么。

丘比对着我哥“诶嘿”了一声，然后它又碎了一地。

沾满它血液的御守落到我的脚下，我起身把御守捡起，然后丢进垃圾桶。

结果丘比没有像之前那样继续闹腾，它吞掉自己的尸体后跳上饭桌，安静地盯着我——

【我被立香酱讨厌了吗？】

【没有，】我不知道它怎么得出这个结论，可能这就是不同种族之间的差异吧。我解释道，【上面有血不太吉利，待会给丘比换一个新的。】

【不过我买的御守只有两袋，用完就暂时没有了。现在给你又会马上沾满血，所以你先和我哥玩，等好了再去我房间拿。】

丘比盯着我，似乎确认了什么，接着甩甩尾巴，跳上我的肩膀，不再看我哥一眼。

我哥把干将莫邪一收。

“……立香你和它说了什么？”

私聊频道的具体内容我哥不知道，他只看到丘比在我和我对视之后，乖乖地爬到我的肩膀上。

我哥的眼神有些复杂，但其实我并没有说什么，我想了想——

“我打算驯服“恶”。”

我哥的眼神更加复杂，我眨眨眼，慢悠悠地补充道——

“当然是开玩笑的。”

皮这一下我很高兴。

接着我在我哥准备教育我之前，抢先跑回了房间。我打开抽屉，把新的御守挂在丘比的脖子上。

“好了，继续去玩吧。”

“好哦～”

虽然丘比这样说着，但它没有再去其他地方，而是选择跳上我的肩膀。

接着就趴在那里不动了。

第15章

黑泥突然在身旁涌动，包裹在其中的笔记本被触手拿出，最后放在我的桌上。

丘比看向笔记本。

【立香酱关于夜斗还有想要记录的事情吗？】

当时在夜斗离开后，丘比亲眼目睹我把和夜斗的对话记录在这本放在小安处的笔记上。

【不是，现在是复习。】

人类无法令洪水倒流，但是修建尽可能坚固的堤坝还是能办到的。

总之我想说的是，只要多查阅记录，还是能把洪水般涌走的记忆捞回一些——以文字或图像的形式。

比如夜斗的容貌我总是会忘记，所以干脆找他拍了合照，最后贴在笔记本第一页上。

不过文字与图像毕竟不能取代记忆，为了不出差错，我把和夜斗的对话，甚至连他的神情与我的心理活动都记录了下来。

丘比看着已经不算薄的笔记，接着对我说道，【随着记录越来越多，回顾所消耗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总有一天立香酱会无法撑下去。】

【我知道。】

我无法像梅林那样令他人梦境充满绮丽的花海，无法像丘比那样拥有无尽的资源库。

飞鸟可以纵横天空，游鱼可以征服海洋——我既没有羽翼，也没有鱼鳍，只能在我可行的范围内做出最大的努力。

【但是至少坚持五年没有问题。】

丘比微微歪头，【成为神明信徒就能记住神明，所以只要成为夜斗的信徒，立香酱就能简单地直接记住夜斗。】

丘比提出的这个提议我自然知道，不过现实不可能像它说的那么简单。

【问题在于——我对神明并没有所求。】

可能是经常碰到各种各样的事情，在我看来神明和人类好像没有太大区别。他们同样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同样各自的烦恼。

【我哥和小安会操心我的事情，所以就不用再麻烦苦恼的神明大人了。】

丘比没有继续发问，于是我继续安静地回顾我的笔记。

而当我把笔记全部翻完时，我发现我所回顾的内容我都记得。也就是说，我这次没有忘记关于夜斗的任何事情。

【果然只有这样，立香酱才会露出少见的诧异表情。】

丘比这时跳下我的肩膀，用毛绒绒的蓬松尾巴将我放在桌上的友人帐翻到其中的一页上——

夜斗的名字显露在我的面前。

我微微睁大眼眸。

晚风似乎带来了浅棕色短发少年的声音，连带送来下午他送别我时的回忆——

“这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夏目露出腼腆的笑容，仿佛冬日的暖阳，不炙热但绝对温和。他指向我手中的友人帐，“只是希望立香能拥有美好的邂逅，而那些相遇所联结的缘分能长久延续——就像祖母和妖怪的故事那样。”

仿佛奇迹降临，我和夏目的缘所诞生的友人帐，这本我以为普普通通的友人帐，最终将我和夜斗的缘分缠绕。

我再也不会忘记夜斗了。

我快乐地合上我的友人帐，接着将笔记本放进抽屉——这本笔记本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