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西楼录(33)
元春亦低着头不言语,心中知晓今日已求了黛玉,再与悟空多话反而弄巧成拙。
只悟空眼尖,他早先便见过贾元春的模样,不过并不将闲杂人等放在心上,自觉其人与自己毫无关系,黛玉又早脱离了贾家,日后再来什么贵妃省亲的也摆不到黛玉头上,便不曾与其相交。不料今日又在二公主宫中见得她,并与黛玉一同出来,心下便起了疑窦。
天色渐晚,寒鸦暮啼。悟空也无了节外生枝的心,与幼妹别后,同黛玉隔着一臂的距离一前一后出宫去,待离了二公主的宫殿才问道:“妹妹今日入宫可欢心?身子可有不适?冬日渐冷,妹妹身子弱,依我说,倒不如不理这些杂七杂八的邀约,仔细身子才是大事。”
黛玉听到他絮絮叨叨的埋怨,笑道:“是你管得宽呢。我自个儿的身子自己哪里不清楚,成日闷在家中算什么话。你最近倒是更忙得很,近年关诸事冗杂,倒是要更注意些身子。”
悟空也不反驳,应下她话中的关怀便是了,他自辞了皇帝许下的挂名户部之职,当了禁宫卫尉,平日里只管偶尔巡视皇宫周边地区,只最近要忙上许多罢了,便嘟囔道:“我以为禁宫卫尉能有多好玩呢,结果只是白日里巡逻,夜间巡逻,一日最大的事儿就是哪家纨绔子弟又纵马伤人。”
黛玉闻言直笑,道:“谁叫你自己闲不住要去巡逻,先前还跟我埋怨禁司里排班都轮不到你身上。”
悟空摇摇头,长叹:“真是无聊死了。”又将手上的手炉递给黛玉,道:“日日只有跟妹妹相见时有些趣味。”
黛玉不理会他了,自个儿上了宫外停着的林家的马车,将车帘严严实实地盖起来,只也阻着同跟来的紫娟叫前头的车夫驾车,待听到马蹄声传来,知晓悟空骑马过来了,才叫马夫驾马。
渐渐才掀开一点车帘跟外头的悟空说话,问道:“你今日可认出了二公主身边的人是谁?”
悟空在侧边确认自己严严实实挡住了窗外的寒风,才皱皱眉应道:“自然,应当是那位贾家大小姐贾元春,我早些日子还在吴贵妃宫中瞧见她来着,倒是会谋路子,如此快便在你们面前露脸。”
黛玉闻言,便知晓他先前怕也是了解过元春在宫中处境的,想到在二公主处听来的消息,左右身边都是可信任的人,便直跟悟空说了元春的盘算,幽幽叹息道:“元春姐姐倒像是看开了一般,早先我在外祖母家时还偶然听闻下人多嘴她先前与外祖母商讨入宫后如何之事,今时今日却也认清,想挣脱皇宫这个牢笼了。”
悟空答道:“但愿如此,眼瞧着今日她之所为,必定是未与家中商量的,怕是自己心中有了成算。”这般倒是很好拿捏,也确如贾元春保证的,日后若不嫁入皇家便对太子一派毫无威胁。
如此,悟空心中便有了成算,虽则贾元春在这盘棋局中起不了什么大作用,然黛玉既然跟他如此提起,心中便是想帮她这位姐姐脱离苦海的。
他便笑道:“妹妹心中可是有什么打算?与我说出来,一切是但凭妹妹做主的。”
黛玉白了他一眼,才道:“你莫要调笑我,我心中想得如何你岂是不知?说得什么话来,正正经经给人家出主意呢。”
悟空怕她恼了,还白费精气神,忙陪笑道:“既然如此,我笃定是妹妹肚中蛔虫的,很是要为妹妹出力的。”又沉吟片刻,道:“只是那贾元春跟你说她不愿嫁与皇室中人,那可有其他成算?或认识些许个郎君?”
黛玉静了片刻,耳根泛出些红色,好半晌才摇摇头,道:“自是没有的。元春姐姐只求能脱离皇宫罢,或能出外任离了京城最好。”
悟空笑笑,道:“她倒是机灵,出了外任避开京中大小纷扰,也算为贾家留住些许生机。”
黛玉叹息一声,轻轻摇头,只怕这是这位元春姐姐此生唯一做出的为己谋生的手段了。
一路说话间,马车便到了林府门口,待人开门间,悟空瞧见门房的模样,灵机一动,下马凑到黛玉车窗前道:“你元春姐姐可爱武将耶?我手底下倒有个禁宫指挥使,模样周正为人正直,未听闻有妻子,家中如何还需再打探。虽是个落魄士族出身,祖上往前数几辈也是个将军,只就此来看,勉勉强强也是堪配你姐姐的。”
见黛玉不应,思索片刻又道:“就当今西南战况看来,若贾元春心愿,我自可将其拨往西南,在我的封地上,左右不会亏待了他们。”
此刻府门已开,黛玉将车帘挂着,便道:“倘若可行,我自会入宫去与他们说,只请你快些,问过那位指挥使,再多加调查一番,好叫我能指给人家看。”说罢,便入了府去,留悟空一个不好直跟进去的在外头徘徊片刻,也去干方才应许好的事儿了。
过些日子悟空果将调查来的结果呈给黛玉看,自然处处皆是堪配的,那指挥使家中竟是无父无母的,怪道亲事耽搁到今日也没有下落,悟空一双火眼金睛岂是摆设?
两人嘀嘀咕咕凑在一块儿将此事定了,末了对视一眼,不觉又笑起来,止也止不住。
黛玉笑得喘不上气,道:“我倒没想过呢,我本没得什么本事,倒先是做了媒婆。”
悟空也嬉笑着坐在她的身侧,直道:“俺老孙也是第一次给人保媒,就是不知这两位给不给媒婆费了。”
黛玉便说他促狭,面上实则还是带笑的,倒真是稀奇,从没见过有年纪小的给年纪大的保媒,更别提又非是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像小孩子的玩笑话,不庄重得很。
结果后头此事竟真成了,两人心下那点荒谬还没褪下,一想起来还要吃吃作笑。
何况悟空特意打听来贾政生辰当日接到那位指挥使浩浩荡荡送来的下定之礼时面色如何难看了,当夜便骂道多年里家中对此女的培养付出都作了废,竹篮打水一场空。叫空黛两人相对叹息好些日子,只幸好贾政碍于脸面,到底捏着鼻子应下了此事。
元春同其夫离京之日黛玉特意去送人,见她面色红润姿态风流便知晓其比之在宫中欢欣百倍,便不作他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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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二十回贾宝玉见旧物寻旧人,花袭人凭子贵回贾府(上)
上回里讲到那贾元春嫁给悟空手下一个指挥使,夫妻二人了却京中之事,施施然赴西南去了。
贾政自然是捏着鼻子应下这门亲事的,心中不免恼怒,连王夫人心里头都暗自难受许久,入了夜还时常捂在枕头上呜呜的哭,幸而他们不知晓原本的命线里头贾元春不鸣则已,一鸣便一跃枝头变凤凰,成了个贵妃,不然当日便是撞柱也不会收下指挥使送来的小定礼。
那边黛玉送别了贾元春,才从她口中知晓了另一件贾府之事,乃元春回门之事偶然才察觉的,知晓黛玉向来也是知悉贾家中事,便先一步告知她,省得来日听到兀自大吃一惊。
谁料得贾政生辰当日,迎面而来之“喜事”不只贾元春许了人家谋路出宫一件,还有更令贾府上下诸人心惊的。
那日虽说是贾政生辰,宝玉也将功课尽力完备了,到底前些日子挨了贾政一通打,才好利索不久,见得黛玉宝钗一个个都家去了,满园只作寂寥模样,便愈加心不在焉。
贾母见了只觉他今日里来累了,恐他大病初愈再受了风寒,便先叫人扶他下去歇息,待开宴了再将其带回来为父庆生。
宝玉自无不可,跟茗烟一道回了自己的院子,本来好生要歪在榻上歇息的,不料他忽地想起柜子里收有一样早前与水溶相交时自他手上得来的一枚玉石,想着过些时辰叫人系在衣襟处,解一解今日衣衫的素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