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不轻,差点儿把手上的煤油灯摔下来,恍惚间看清了他塞过来的东西——一本装订粗糙的《圣经》,纸页的边卷儿有些泛黄,却干净完整。她张合了一下嘴唇,好半晌说不出话:“这是……给我的?”
刚挤出这句话来,她就回过神,拿起那本《圣经》想要塞回给乔托,使劲儿摇着头:“我不能要……”
“收下吧,这是我自己买的。我在镇上的鞋匠那儿帮着干活儿,也能自己赚点儿钱。”手脚麻利地站起来,乔托却像是打定主意要给她了,后退两步跳下石阶,硬是不给她还回来的机会,又试着劝服她,同时转移她的注意力,“我记得詹姆斯很希望去教堂听一次讲道?现在还没有机会,但你可以给他读《圣经》。我们上次读到哪儿了?”
但是安娜已经吓坏了,她搁下煤油灯,捧着那本《圣经》就像是捧着灼热的碳球,根本没法将他的话听进耳朵里,急切地站起身要把书给他。乔托很聪明,他知道对于安娜的拒收需要冷处理,于是他丢下一句“我先去拿盏灯来”,就一溜烟儿跑向了庄园里的城堡,安娜不能靠近那儿。
安娜怕得快要哭出来,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跑走的背影,甚至不敢大声叫他的名字。她只好重新坐下,像等待詹姆斯那样等乔托回来。乔托每回来找她时都带着一本城堡书房里的《圣经》,还有一盏城堡内燃着的煤油灯,在她等詹姆斯的那段时间里教她识字,教她念圣经。安娜迟钝地发觉乔托今天忘了带煤油灯来——或许他是故意的,这是他事先准备好的开溜的理由。他总是那么聪明。
马厩离庄园后门不远,却与城堡相隔将近半个庄园,黑夜降临后这儿得不到来自灯火通明的城堡的光,哪怕是一星半点儿。在听见马蹄声以前安娜都不会点燃煤油灯,庄园给他们的煤油少得可怜,她只能在迎接詹姆斯时点上一会儿。乔托走后不久,安娜还像过去一样安静地坐在石阶上等待詹姆斯的归来,没想到率先等到的是一阵窸窣声,她听出来那是花农沾满了泥的长靴踩在石头路上的声音。
安娜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她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庄园后门钻进来,肩上还扛着一团黑乎乎的大东西。安娜并不担心那是小偷或者强盗,她知道庄园的后门有好几个守卫看着,没有歹徒能够进来。然而她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那个花农肩上扛着的东西在动,还隐隐发出女人的声音。安娜以为自己明白什么了,她猜测那或许是一个妓/女。她不是头一次看到花农带妓/女回来,他们喜欢躲在羊圈旁的甘草堆里快活,有时安娜看着詹姆斯吃完饭的时候也能听见他们的动静。还有的花农没有那么多闲钱,他们不去找妓/女,他们会偷偷溜进羊圈里对母羊干尽龌龊的事情,那时候安娜听到的就不是女人的哼哧,而是母羊怪异可怖的惨叫。她时常被那声音吓得发抖,甚至浑身痉挛,不可抑止地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撕碎似的疼痛仿佛还在折磨着她。
那个花农经过了马厩前边,他并没有发现安娜。但是安娜听清楚了他扛着的女人正在说些什么:“放开!莱姆斯,放开我!上帝啊,你会遭报应的!你会下地狱!”
这个女人浑身酒气,她说话时的发音含混得就像嘴里含了块烂泥,语气里充满了恐惧和惊慌。安娜分辨出那是庄园里女仆黛西的嗓音,而莱姆斯是花农们的工头。安娜怀疑黛西的嘴被塞上了什么东西,很显然她被莱姆斯挟持了,可莱姆斯要对她做什么?
安娜还记得黛西给过她帮助。那回一位来访蒙托庄园的男爵夫人在骑马时弄脏了裤腿儿,她颐指气使地命令安娜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它干净回来,是黛西在一旁教了安娜一个小诀窍将它洗干净的。有几次安娜工作到很晚,也是黛西为她和詹姆斯留了份晚餐。安娜很喜欢黛西,她珍视这份善心,甚至不敢自诩为黛西的朋友。
只犹豫了几秒钟,安娜就猫着腰摸黑跟上了莱姆斯。她只有九岁,细胳膊细腿,就连瘦弱的詹姆斯都能轻易杀死她,更何况身强力壮的莱姆斯——但安娜没有时间害怕,那本《圣经》从她的膝上滚下来,她没有注意到。她看到莱姆斯扛着黛西走向了羊圈边高高垒起的甘草堆,一个可怕的猜想挤进了安娜的脑海里。
她悄悄躲在甘草堆后头,见到莱姆斯把黛西仍到满地的甘草上,撕开她的衣裙,掰开她的双腿。安娜看见黛西拼命地挣扎,她尖叫着嘶吼着挥舞四肢踢打莱姆斯,但那似乎对魁梧的莱姆斯来说不痛不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