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黛西的尖叫声撕心裂肺,安娜浑身颤抖,两腿发软,不敢上前。看门人应该听得到不是吗?安娜惊恐地四处张望,却没有见到半个人影赶来。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来救黛西?
安娜瞅见黑暗中莱姆斯抡起了手臂,几巴掌掴在黛西的脸上,残暴地挤进她的腿间,压在她脆弱的身躯上抽动着身体,姿势丑陋得就像是毛虫,又粗暴如野兽。黛西无助而绝望地哭喊着,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嚎。安娜被眼前的画面惊得两眼发黑,她又听见了这声音里的另一种声响——是马蹄声,从后门那儿传来的马蹄声!詹姆斯回来了!
她条件反射地转身想往马厩那儿跑,她相信詹姆斯能够想到办法,他一定能想到办法救黛西!可是她刚转身就撞倒了甘草堆旁的木桶,莱姆斯粗噶的声音立即响起来:“谁在那里!?”
那一瞬间安娜感觉到她的心跳都快要停止,她已经听到了莱姆斯起身的声音,她下意识地要尖叫,而在那之前一个黑影飞快地绕过甘草堆蹿到她面前,捂住了她的嘴,绕了一圈把她拖向了羊圈后方的花圃。他们的动作太快,莱姆斯赶出来时已经找不到他们,安娜依稀听到了他的吼声:“詹姆斯!噢,混账,你在这里……”
“别出声,跟我来。”安娜感到拖着她的人松开了她的胳膊,在她耳边这么交代了一句后又放开了捂着她嘴巴的手,而后压着她的脑袋带着她弯腰从花圃间的小道走向城堡。安娜隐隐约约看清了这个人的发色,她小声地开口,发现自己的嗓音还在颤抖:“G?”
压着她脑袋的男孩儿不出声,许久才说:“嗯,是我。”
他的语调沉稳,熟悉的声线让安娜咬住嘴唇忍住了眼泪,她抖如筛糠,却连自己在害怕什么都不明白。夜里的凉风刮过她的脖颈,风中的花香刺痛了她的神经,她打了个激灵,愈发恐惧地试图停下脚步:“詹姆斯还在那边……”
“不会有事,我带你去找乔托。”G的力气比她大太多,他拽了拽她的胳膊继续带她往前走,用力压着她的脑袋不让她回头。他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思考什么,直到快走出花圃才压低声音叮嘱她:“待会儿别提起这件事。安娜,记住,你今晚什么都没看见,知道吗?”
他的话令安娜想起了詹姆斯。一年以前的那个春天,他蹲在她面前,捧起她的脸贴着她的前额,也是这么对她说的:“记住它,好吗?”
安娜不懂。她不懂詹姆斯的交代,也不懂G的叮嘱。她像当初那样点头,却无端地哭了出来。她也不明白自己在哭什么,但她记起了乔托给她念《圣经》时的模样,他的声音还是和萨蒂西玛教会唱诗班里孩子们的声音一样好听,又带着一股他们没有的力量。她这才想起乔托刚送给她的那本《圣经》不知上哪儿去了,她哭得更加厉害,像是给自己找到了大哭的理由。
G却好像比她更清楚她为什么而哭。他从不擅长安慰女孩儿,如果是在往常,他一定会一句话也不说地站去一边,等她自个儿哭完。可是这回他知道他该说点什么,他松开了压着她脑袋的右手,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叹了口气,学着乔托的动作,揉了揉安娜的头发。
“很快就会过去的。”他说。
两天后,托尔托里奇的小法庭里打响了一场官司。蒙托庄园的女仆黛西?娜伦控告花农工头莱姆斯?西玛,声称他强/暴了她。那晚庄园后门的几个看守在公堂上做出证词,说并没有看到这回事。最终他们还找来了蒙托庄园的马车夫詹姆斯,詹姆斯低着头,也称自己没有见到任何暴行。而莱姆斯?西玛当堂反过来控告黛西?娜伦参与了一起毒品走私案,黛西最后被送进了监狱。
“她得把牢底坐穿了!”在那之后,安娜听到莱姆斯得意地这么说。他的身旁站着詹姆斯,她的哥哥。安娜看见莱姆斯拍了拍詹姆斯的肩,给了他一支烟卷。
那天晚上,詹姆斯驾着马车回来时,带给了安娜一个十字挂坠。他亲吻她的额头,将她带到马厩前挂着的煤油灯边坐下来,一言不发良久,才轻声说:“安娜,给我读一会儿《圣经》好么?”
安娜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点点头,拿出那本乔托送给她的《圣经》——那是前几天她在马厩边找到的。她摊开它,不太熟练地读了起来。她读的是《约书亚记》。
“你平生的日子,必无一人能在你面前站立得住。我怎样与摩西同在,也必照样与你同在。
我必不撇下你,也不丢弃你。
你当刚强壮胆。因为你必使这百姓承受那地为业,就是我向他们列祖起誓应许赐给他们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