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柔惨笑:“我的确恨她入骨,可师哥就算杀了她,坚儿遭过的罪,我们受过的苦,都没办法抹去了……老天到底待你我不薄,我们一家人在经历那么多事后,还能在一起快活的游山玩水。”
她按着儿子的肩膀,看着丈夫的目光满是坚毅的温柔。
梅芳姑害她母子分离十一年,又对她孩儿百般折磨,她不对梅芳姑千刀万剐,难消心头之恨。
可闵柔知道,坚儿自幼与梅芳姑生活在深山中,期间从未见过外人,他对梅芳姑是有孺慕之情的。
为了儿子,她愿意放下仇恨。
“看在她当年没有杀坚儿、还把坚儿养大的份上,算了吧……”闵柔道。
“妈妈。”
狗哥鼻子酸酸的,眼睛不由得红了。
石清目光灼灼地望着妻子,眼神中满是钦佩:“……师妹,我不如你。”
他一直在“报仇”和“不报仇”中纠结,远没有妻子干脆利落。
闵柔脸颊一红,嗔怪地横了他一眼。
梅芳姑嫉妒地快疯了:
“小贱人闭嘴,不需要你假好心!”
“石清,有本事杀了我,”梅芳姑厉声高喝,“我日日折磨你儿子,你不恨我吗?你应该恨我,你应该恨我,杀了我,快点杀了我!”
石清却懒得理她。
他握住妻子的手,一如二十二年前坚定不移地站在闵柔身边。
“让安姑娘见笑了。”
石清对安小六抱拳。
“石庄主客气了,我也算跟着长了一回见识。”
石清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再次牵起妻子的手:“走吧,孩子,咱们下山吧。”
“嗯。”
少年吸吸鼻子,走到黄狗面前,低头认真道:
“阿黄,你要跟我走吗?”
“汪汪汪——”
黄狗使劲儿摇着尾巴,它回头看了一眼梅芳姑,跟上少年的步伐。
“石清,你回来,我有话问你,回来——”
梅芳姑被刺激地不轻。
可任她如何癫狂,如何呼唤,石清都没有回头。
当天晚上。
狗哥问父母:“可以给我讲讲……她的事吗?”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询问父母梅芳姑的事。
石清和闵柔对视了一眼。
闵柔说:“师哥,还是你来吧。”
“也好,”石清叹了口气,又看向儿子,“为父知道也很片面。”
在石清闵柔的世界里,梅芳姑并不是一个愉快的存在。
石清闵柔自幼相识,二人情投意合,青梅竹马。
当时梅芳姑是江湖艳名远播的美人,爱慕者无数,却独独喜欢心有所属的石清。
石清越不喜欢她,她越要纠缠。
偏,那时无论是石清还是闵柔都不是她的对手。
梅芳姑不仅会梅家的梅家拳,还会一些别的稀奇古怪的功夫。
他冷嘲热讽,她就去伤害闵柔,他好言相劝,她就觉得石清终于被她打动了。
她做了许多诗词,还给石清送她裁的衣服,烹饪的佳肴。
石清永远不知道她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被她爱慕的石清,就像被毒蛇盯上的猎物,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狗哥听后出神了半晌。
原来那个……梅芳姑,文才武功什么都会,只是不肯教他。
她恨爹爹不喜欢她,恨妈妈得到了她得不到的男人,将对他父母的仇恨尽数发泄到二人的亲生骨肉上。
她希望他永远卑微地、不见天日地活着,做下等的人。
所以她给他取名“狗杂种”,有时将他当成爹爹,有时又将他当成妈妈,对他又哭又笑,又打又骂。
少年不想知道梅芳姑对自己有没有一瞬间的后悔和动容,也不想知道那些分开的日子里,她有没有想过自己。
他不会再为梅芳姑伤心了。
离开熊耳山。
四人一路东行。
这日晌午,一行人来到皖北一个镇子上打尖。
饭馆里烧菜的大师傅手艺绝佳,菜肴很是美味。
四人赶了许久的路,早就饥肠辘辘,当即取出筷子埋头苦吃。
忽然——
【“六个飞鱼帮死里逃生的幸运儿。”】
安小六筷子一顿。
不过多时,从外面进来六个佩刀的彪形大汉。
皮肤黝黑,长相凶恶,其中一人左脸还有一道明显的肉粉色的新疤,瞧着很是骇人。
六人警惕地扫了一圈饭堂,当看到石清闵柔稍稍一怔,几人低声交流了一番,选择坐在临门的一张桌旁。
起初,石清闵柔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们夫妇成名几十年,出门在外被江湖上的朋友认出来是常有的事。
这六人长相虽恶,眼中却并无恶意。
所以夫妇二人只当他们是“回家路上见到的几个江湖人”。
没想到接下来的路程。
石清一行人居然多次与这六人相遇。
茶馆里。
闵柔蹙眉:“怎么又是他们,师哥,这是第几回了?”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不远处,六个彪形壮汉翻身下马,四下张望,当看到石清闵柔拴在巷子里的马匹时,眼睛一亮,当即打了个手势,向茶馆方向走来。
这六人块头极大,在哪里的都很明显,石清一早便瞧见了他们,一边想一边说:
“昨日中午吃饭算一回,夜里投宿客栈算一回,路上碰到的是第三回,现在是第四回。”
“可能他们也要去金陵。”狗哥猜测。
他虽然知道人心险恶,却向来将人往好处想。
“不像。”
石清摇头。
那六人明显就是跟着他和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