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的速度极快,飘然落在他正对面的房顶上。
林玄礼专注于侧耳倾听,衣袂声,呼吸声,骨骼的细响,落在房顶上发出的细碎而寂静的声响,几乎对所有细微的声音都听的清清楚楚。
徐太尉面含笑意,看着这个在寂静和无助中真的陷入疯癫的小皇子,他白嫩纤细的小脸看起来脏脏的,脸上被咬伤的疤痕已经愈合,像是刺面的伤疤一样永远无法消去。真是太喜欢这样的场景了。只有五皇子的傲骨很难摧折,他又闭门不出,但没关系,可以慢慢来:“十郎。”
林玄礼猛然抬起头,眼中满是期望的光芒——我草居然是他啊我能听见他潜入的声音那说明我现在真的是相当牛逼。他愣了愣,似笑非哭的说:“我以为你把我忘了,阿翁,救救我,阿翁,你是真的吗?我真的快疯了。”
“老夫来探望你。”徐太尉仔细品味此刻的快乐:“你过来,我带你出去。”
林玄礼:卖腐的报应,报应啊。他妈的抖S是吧。
但尽力演出,爬起来跑了两步,被地上丛生的荒草在秋季干枯后留下来的枝干绊倒,爬了两步,匍匐在地上失声痛哭。
“啊呜啊呜啊呜啊呜。”
徐太尉真的被逗笑了,飘然落地:“老夫见过的硬汉子有很多,有一个为了执行军务,亲手杀了兄长前去投奔敌国,最终令敌军大败。还有一个败军之将,被老夫关在漆黑无光的地牢中,以老鼠蜈蚣为食,三年没见日光,听不见人声,他拔头发结绳记日,至今不肯屈服。”
林玄礼事情的主次得分清楚,皇帝永远排在第一位,皇帝必须先死,然后再和徐太尉拼命。毕竟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投资就得保本。
他模仿无助的婴儿,浑身颤抖,嚎啕大哭:“救救我,阿翁,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求您让圣人放我出去。”
徐太尉柔声道:“可怜的孩子。三日之后是先皇后周年忌日,你母孝满了一年,疯也疯够了,闹也闹够了。老夫劝圣人召你进宫,你要好生把握机会。”
林玄礼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备选计划是如果过年还没被召见,把自己的正殿所有柱子全部打碎,令其塌陷,再去卖惨。揪着他的衣袍,不敢抬头,唯恐让老变态看出什么:“您教教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徐太尉一句一句的教给他:“你要说近日来常思己过,想起昔年被圣人抱在怀里,与先皇后共享天伦之乐。说一遍听听。”
林玄礼柔顺的说:“儿臣近日来常思己过…”
第107章 小狗咬死你
次日清晨, 宫中终于又派人来探望辽阳王。
看他一副很可怜的样子,曾经被他欺负过的内侍讥嘲了几句:“辽阳王只管想怎么闹,就怎么闹, 这普天之下哪有人管得了您了?”
林玄礼心说:英英要是搁这儿, 缺德老爹的七七都过完了,徐太尉的坟头草都长起来了了。我不行, 我只能抓紧一个目标。
内侍从他手腕上摘下一枚金镯,故意慢慢装进自己兜里:“十郎请上车。圣人召见,别叫咱们把您捆好了带进宫去。进了宫见了亲眷,您可别想着咬人。”
丝绸扎的花朵点缀在树枝上, 京城街道上的每一棵枯树, 都花红似火,绿叶依稀。衣不蔽体的穷人就在树下蜷缩成团, 瑟瑟发抖搓手取暖,露在外面的肢体枯瘦发青, 另一些已经不再抖动叹息。
林玄礼放下帘子叹了口气。这似乎不是杀一个皇帝就能解决的问题, 但绝对能算得上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总比啥也不干的强。
玉阶光滑明亮,宫娥内侍服饰鲜艳,还没进入宫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衣冠身惹御炉香。真不知道此地每日焚烧多少香料,耗费多少钱。林玄礼做郡王那会也用香料,但只是集中起来熏衣服,或是磨粉制成香囊香牌随身携带。
两名内侍扶着虚弱无力、脚步踉跄抬不起头的辽阳王到了大殿之内。
林玄礼全程加快呼吸和心跳,放松自己的每一节关节, 武功越是精妙,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就越强, 将自己调整的就像个大病一场的懦夫。
宫里有开不完的宴会,这儿又有无数或年轻或年老的高官,穿着朱紫华服,悬挂金鱼袋银鱼袋,腰间头上光华闪耀,命妇们争奇斗艳,满头黄金珠宝耀耀夺目,胸口腰间一层层挂着璎珞珠串,每一个都佩戴着价值几十万的黄金珠宝,红色的、紫色的、黑色的狐裘裹在所有人肥胖的身体上。
房顶上的大灯座上点着无数的蜡烛,金烛台、银烛台璀璨生辉,大殿太大太深了,无论白天黑夜都需要点满蜡烛。
五哥穿了一件耀眼的红袍,头插宫花,轮椅的脚踏上安放了两只白玉雕琢的脚。看起来完全起不到安慰和假肢的作用,反而非常的……讽刺。
皇帝:“玄礼,抬起头来。”
前后三辈子,这么叫过林玄礼的人只有第一世的教练,别人叫倒也没什么,但这老棺材瓤子一叫,就叫他浑身鸡皮疙瘩爆发。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深深的埋下头:“臣,臣不敢。”
“朕一向很爱你,你别怕。”
林玄礼哭了,这他妈的实在是太恶心了,虽然自己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傻逼都见全了,但是孙贼你就不亏心吗,六哥我真的好需要你啊。
他抬起头,睁开双眼打量这位大垃圾,五十多岁,白白胖胖,颇为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