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从小就很投契，没想到长大了，连爱情的路都那么像。”他说着，用指关节抵一下额头，仿佛不好意思，“我见过顾徽之两次，他是个斯文又成熟的人，周喆能跟他在一起，我都替他高兴。他那时常说，什么时候，把你的莫延也带来给我看看吧，可是你那阵很忙，而且我也……很小气，所以一直都没有告诉你。然后有一天，周喆却出了事。孤儿院的修女说，他自杀了。”

“我赶去看他，是割脉，人救回来了，但整个人都像死了一样，说什么都没有反应。我去的时候，几个修女正在劝他，看到我进去，他却忽然开了口，说，顾徽之不要我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那一阵子他抱怨顾徽之似乎很忙，总是没空来见他，连电话都少接，想不到……我想劝他几句，他却忽然大笑起来，很阴森地笑，他说顾徽之说得对，我们这种小P孩，既不成熟也没本事，连喜好都跟他们天差地远，最多只能拿来床上玩玩，怎么可能长久？他说，你跟那个李莫延，迟早也会分手的！”

柯洛望着远方，目光无限茫然：“我当然不相信他的话，也知道他那时候是在气头上。但是，莫延，他的话的确砸得我有些慌乱。他们的年龄差距只有十五岁，我们是十八岁，我问自己，是不是有一天李莫延真的也会厌烦了我这样的小鬼？”

“柯洛，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忍不住插话，却想起我们为了衣服搭配不同之类的小事而争吵，想起他默默坐了一整晚的样子。

“我是个很笨的人，莫延。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有很多地方其实并不出色，我能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因为比别人花更多的时间才能做到。我没有陆叔叔的能力，也没有谢炎的天赋，我唯一的优点只有执着、只有死心眼，可是光是执着有什么用？

我知道我那阵子有些小题大做，我也想平衡自己的情绪，可是越是想要压抑，反弹越是明显。那阵子我变得很敏感，你对陆叔叔的态度，对谢炎的态度，对任何人的态度，都会影响到我……”

“我只能拼命地工作，我兼并一个又一个公司，想要证明给你看我长大了，我不是个小鬼了，可是我怎么努力也好，你却还是在离我那么远的距离，你和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合衬，我觉得自己根本插不进去。”

“然后，三个多月前，周喆打电话给我，他说，顾徽之死了。原来顾徽之得了肺癌，已经是晚期，顾徽之骗了他，然后死了。周喆说，这就是宿命，谁让我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岁的人，就算活到一样的岁数，他还是会比我先走十五年。”

“你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惶恐！我突然想到，我的莫延比我大十八岁，就算活到一样的岁数，我也要忍受十八年没有你的日子。那样的生活，我想都不敢想，我怕得要命！我整晚整晚得睡不着觉，怎么要你都还是害怕。慢慢的，你对人笑，你跟人说话，你把时间用在别人身上都让我嫉妒得发狂。你记得吗，有几次你半夜醒来问我，怎么不睡觉，在想什么？”

他寂寥地笑了笑：“我那时候在想，是不是现在我和你一起死了，你就永永远远属于我了。”他转头问我，“很变态是不是？可我当时是真的这么想。”

“柯洛……”我几乎已经说不出话了。

“莫延，在你的心目中，我一直是一个温顺又善良的乖孩子，其实我不是。”柯洛说，“我既不温顺也不善良，可能是因为从小能拥有的东西太少，对于属于我的东西我都会有一种异常的偏执，只是平时我会掩饰，我不敢表达。我怕看到了真正的我，你就会害怕，就会走开，我受不了你用厌恶的眼神看我。

可是我掩饰得很痛苦，情绪压制不住的时候，只能离开你，对你冷漠。

周喆说我有病，说我再那样下去，会伤害你。他说得没错，那时候我也差不多到极限了，所以，我想，也许应该与你暂时分开一阵子，冷静一下。”

他不自觉地用脚踢着路边的小石子：“陆叔叔他们设计引蛇出洞这件事没有告诉我，所以那个时候小庄说要你自杀，我以为是真的，可我当时居然觉得，觉得心里一松，我想就这样吧，这就是宿命，莫延死了以后，我也会跟着一起去，我们俩到死都会在一起。可是我看到你拿起匕首的时候，我还是去抢他手里的枪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错了，我根本不可能看着你去死。”

“现在你都知道了，我就是这样的人，自私、小心眼、偏执，我根本不是什么完美的乖乖牌，可是你讨厌我也好，害怕我也好，我都已经不可能放手。

周喆说，爱一个离开的人，就应该连那个人的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他说得有道理，但我想我做不到。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离开，我也不会在这个世界多呆半分钟。莫延，你现在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了，你还愿意给我个机会吗？”

他转过头去，装作在看海的样子，宽厚的背脊这个时候却显得单薄，海风很大，似乎就要把他吹走一样。我走过去，毫不犹豫地给了他后脑勺狠狠一下：“傻瓜，你LEE叔祸害遗千年，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傻瓜！真是傻瓜！”

拍了一阵，他哀嚎：“莫延，我伤口崩了……”

第四十章

短短一个月内，陆、谢两家的数单生意莫名都出了问题，大客户数个倒向郑氏，损失惨重。郑氏在大小姐郑媛的带领下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虽不至于重拾旧日风光，却成功做到与陆、谢两家三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