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前辈当然就是我理想中的前辈啦。”他讲，冰冷的枪管紧紧扣在我的额头上，“强大、冷酷、有艺术品位，最要紧我们那么像，其他人怎么跟你比！这四年来我为什么要冒你的名？因为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啊，找不到就要想办法，你看这次终于能把你请出来，而且前辈居然真的用了我推荐的舞台，我好开心！”

拉尔夫微微扬起唇角：“现在我人也来了，你接着想干什么？”

“当然是请你观看我导演的这出戏啊，学生总是要向老师汇报的嘛，好不好？”

我看向拉尔夫，他的眼光触碰到我的便眯起眼来笑一笑，然后说：“好。”真的在旁边站定了不动，双手抱胸，悠闲自得。

刚刚升起来的这一点希望就这么破灭了。我以为以我们之间的交情，他至少会帮一把，我忘了这世上本没什么白吃的午餐，何况，帮这个忙是要以命相搏。

“好了，现在就是汇报演出的时候了，前辈，你要看到最后哦～”小庄说，指着我，“李先生，你会背《罗密欧与茱丽叶》吗？今天我们要演的就是《罗密欧与茱丽叶》啦，你是茱丽叶，柯先生就是罗密欧了。等一下，也就是你死之前，要先背那个台词哦，就是‘罗密欧啊罗密欧，你为什么会是罗密欧’那个啦，然后你就走到那边，那里有把匕首，你拿起来对着观众，刺进胸膛就可以啦。”他说到这里顿一顿，仿佛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忽而全没预兆地掉转枪口对着柯洛开了两枪。

我的心脏都在那个瞬间停摆了，大脑像被炸过一样。枪声过后，柯洛却并没有直直倒下去。一颗子弹擦过他的面颊，弹壳弹开在远处，另一颗打中了他的腿，我听到他哼了一声，跟着跪下去，裤管上迅速渗出了血迹。

我急火攻心，愤怒地大叫：“X你妈的死变态！有什么冲着老子来，不要动柯洛！”

那个变态却把枪口又转回来，指着我说：“嘘，轻点，茱丽叶不要这么歇斯底里，我只是告诉你，你们的动作快不过我，不要动歪脑筋而已。总之等下你自杀以后，如果柯先生真的喜欢的你话，应该很快就会来陪你了，你们不会孤单的，这样我们的剧就落幕啦。”

我愣了一下，《罗密欧与茱丽叶》的故事是这样的吗？先死的明明是罗密欧，茱丽叶只是服了药假死而已，但是，如果按照小庄的错误认知，是不是代表着我死了以后，柯洛只要不求死，就能活下来？

没错，董淑怡只委托小庄杀了柯洛最心爱的人，并没有提到柯洛，也许她是知道小庄对《罗密欧与茱丽叶》的误解的，搞不好这出戏也是她指定的，是的，那么，柯洛可以活下来！

我看向柯洛，他也正在看我，额头上冒着冷汗，神情却很平静，平静到冷酷，我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作出形状：“去吧。”

我看了他一会，才微微侧过身去，凑到他耳边：“小王八羔子，”我说，“老子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但是……我走了以后，至少十年里，你别想忘了老子！”狠狠地在他已经渗着血迹的唇上咬了一口，我直起身来，往我人生最后的舞台走去。

第三十八章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是否会选择与柯洛擦肩而过？

答案是，不会。

我对自己很失望，一辈子风流倜傥，到头来还真要“牡丹花下死”了。

活该！

我拿起那柄匕首，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分量，小庄的枪口还指着柯洛，笑吟吟地等着我自尽。拉尔夫的表情在明暗交界里显得格外游移，看不清楚。我看向柯洛，他却并不在看我，视野里只看到他英俊的侧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好。

我闭上眼睛，在那片刻静默里，脑子里倒回了许多过去的画面，和柯洛在一起的喜怒哀乐，到最后却都定格在他温柔的微笑里，最后的最后，我还是舍不得记得他的冷酷与无情。

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

“柯洛，活下去！”我在心里默念。

耳旁蓦然枪声大作！

急忙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到小庄面容狰狞地向我扑过来，下意识地拿起匕首要迎战，他却在我跟前几步远被人扭住脖子，狠狠摁在地上！

如果那个人是柯洛，我为什么会不认得他！

满头满脸的鲜血，形容像是地狱的修罗，柯洛用膝盖紧紧压着小庄的胸膛，握紧拳头，冷静而冷酷地往他的脸上、脖颈狠狠地砸下去，每一拳都像要致人于死地一般的入肉，鲜血和着不知道是谁的肉沫飞溅起来，他却丝毫不在意。

柯洛曾经是世上最温顺驯良的小绵羊，是吃喝嫖赌全都不沾的超级乖宝宝，现在却比来自地狱的恶鬼更可怕！

“柯洛！”我冲过去，拉住他的手，“柯洛！”

他听而不闻，摸到身旁我刚才被打掉的老虎钳，抓起钳身就往小庄的脸上捣下去。我从背后抱住他，奋力压制他的举动，尖锐的钳头插入柔软组织里，发出细微的声响，听得我几乎作呕！

“柯洛，够了！柯洛！”我在他的耳旁大吼，“我活着，还活着！”

怀抱里的身体停了一下，然后开始不可遏止地颤抖。

“莫延！”他喊，“莫延……”转过身来，鲜血遮盖了他的脸孔，只看到泛红的眼角，像个小孩子一样的无助，“莫延……”他拼命抱紧我，手忙脚乱地探我的鼻息，又把脸贴到我的胸口。

“在跳，还活着！还活着！”他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然后，终于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