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她安慰自己，见步行步，万事过了今日再说。

只是虽然下了决定，做了心理建设，和前男友这样待在一起也未免太不自在。

她缩紧在自己软乎乎的茧里，不肯和他对上视线。警惕他会不会突然翻旧账，拿昨晚两人撕破脸争吵的话出来刺她。

以前的莫砺峯当然不会做这种事。

如今可说不定。

今晚切切实实被他帮一回，她反过去骂他，左右没道理。他要是像她一样嘴上锱铢必较一些，面无表情问一句“偶然又碰见，惊喜准备得如何”，她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击。

所幸莫砺峯什么都没说，格外寡言地端坐在那里。

只偶尔在与她看着同一道闪电、雷霆轰鸣之前，伸手将她没过鼻端的被子往下按，习惯性轻轻揉一揉她耳尖。

雨下得越来越没道理。

有一瞬间，恍惚回到了三年前岛城的台风夜。

林深敛眉拂开他的手。

他也不坚持。

雷鸣很快过去，亦如他视线匆匆掠过她眼睛。

38 暴雨夜

车队沿着环城快速向北直行，驶入一处毗邻森林的别墅小区，智能门闸开启，越野车鱼贯停入车库。

高覆盖率绿植面积，古典园林建筑风格，依山傍水，闹中取静，居住环境分外适合颐养疗愈。云城是距离瞻淇岛最近的新一线城市，林深猜测这多半是为长辈置办的房产。

果不其然，就听莫砺峯解释：“爷爷奶奶出岛体检，偶尔会来住几日。”

林深原本打定主意尽量少交谈，相安无事把时间捱过去，然而听他提及两位老人家，还是忍不住接了腔：“爷爷奶奶近来身体还好吗？”

莫砺峯“嗯”一声，说“都好”，顿了顿，又说：“前几天问起你，让我带你回去吃蟹。”

林深怀疑他是故意这样说，装作没听见，嘴巴闭紧了，不肯给反应。

他也不在意话落在地上，率先下车，绕到另一边替她开门。

林深揪住被长发濡湿的被子，摇了摇头，没牵他伸过来的手，“我自己走。”

“地板凉。”

莫砺峯无视了她的拒绝，手臂分别擦过蝴蝶骨与膝弯，将人再度打横抱起。

她被裹得密不透风，只有贝壳般小巧莹润的脚趾在行走过程中微微晃动，若隐若现露出一点点白。

他不经意低头瞧见，不知道想起什么，脚步略停了停，复又生硬看向前去。

别墅内部装潢是写意蕴藉的古朴风格，不知是平时也无人照看，还是提前将佣人遣走了，保镖不跟进主屋，偌大空间就只有他们两人。

莫砺峯直接抱她上三楼，踢开朝南一处房门，将她连人带被轻放在床。

卧室连着卫浴、衣帽间、健身房和书房，面积很大，隔着落地玻璃门，还通往绿意盎然的阳光花房。头顶吊灯没开，只亮了暖洋洋的氛围灯和落地灯，林深脚踩在地毯上，眼看莫砺峯拿着一叠T恤从衣帽间走出。

“明早再让人送衣服过来，今晚先将就穿我的。”

他只穿一件白衬衫，袖口挽到肘间，露出青筋浮动的手臂线条。右边翻领有明显一块洇迹，是她被他抱着时，枕在上面弄湿的。

按往常脾气，林深多半要挑剔，什么办事效率，怎么送套衣服都要等明天？

这次倒没嫌弃什么，从被子里伸出细细一只瓷白胳膊，在一堆直男T恤里勉强挑了件极简风短袖。

莫砺峯找不到洗漱用品和新拖鞋，打了电话给佣人阿姨，岛城方言林深听不懂，只模模糊糊知道他说了句“不用来”。下了趟楼终于把东西找齐全，他拿一叠干净毛巾在手里突然去开书房的门，开了灯愣了愣，又关上，转而打开浴室门进去给她放热水。

看起来对这处布局有点熟，又没那么熟。

“这是你房间？”林深问。

莫砺峯说是，“你今晚睡这里。”

林深从他床上起来，“我睡客房。”

莫砺峯忙着调室温，简短道：“没客房。”

林深唇角向下抿，看起来很有些不高兴，但忍着没立即发作。

“是真没客房。”莫砺峯垂眸瞧她，有点像以前哄人时的无奈语气，让她不信自己下去逛一圈，“爷爷奶奶住得少，我住更少，从没想过要在这里招待客人。”

林深见他不像说谎，花时间勉为其难接受了这套说辞，问：“那你今晚在哪里休息？”

莫砺峯回答说：“书房。”

林深蹙眉，指向他刚刚推开的门，“这个书房？”

莫砺峯观察她表情，沉默少时，只能临时改口，“一楼书房。”

林深没再发表反对意见。

热带城市潮湿郁热，空调开着冷风，凉丝丝地浮于鼻端，窗外正对森林湖泊，影影绰绰摇摆的枝叶发不出半分噪音。别墅隔音措施做得好，暴雨浇落，丝毫不影响这份与世隔绝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