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景舱转到海上时，两人孤独地悬于空中，一面是喧嚣狂欢的派对，一面是翻涌流动的浪。鱼群潜藏脚下，游向陆地，也游向更深的海。

林深背靠莫砺峯胸膛，远眺浑然一片的深蓝夜海，有些惊叹地唤他名字。

“莫砺峯。”她眼睛好亮，“我们被星空包围了。”

向外眺望世界。

云朵汹涌地推开朦胧，星星寂寥而清晰，低垂的月亮迟迟升起。

莫砺峯低头啄吻她额角，很轻地笑，“我们被过去包围了。”

无需言语，面对辽阔夜幕，总会令人轻易产生坠入深海的失重感与新生感。

人类看到的星空，是三维宇宙在二维天幕上的投影。星光点点的一束束光子流，有的向地球流动了几十年，有的流动了上千年、上万年。仰望星空，亦即回望过去。

在漫长阒寂的宇宙年岁之中，年轻的恋人像蜉蝣于星河间，于狭窄的时间罅隙之中相遇，于浩瀚中与世界相拥。

他们回望过去，揣测未来，亦独享此刻永恒。

莫砺峯几乎从来不说“永远”。

因为在他的观点里，这个词更多地，代表否定。

假设将所有描述宇宙的方程皆罗列出来，会发现根本没有一个能在过去与未来之间划分的界线。宏观而言，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时间线一直在向前滚动。

但此刻，莫砺峯心口滚烫，愿意以平凡人类的渺小与短暂，对他不坠的月说，“永远”。

他永远无法离开她。

永远无法不爱她。

她体内的心脏跳动，将永远锁定、牵引，他血液涌起的潮汐。

*

翌日，邮轮在科西嘉岛暂靠泊岸。

林深抱着被子看莫砺峯坐在床沿背对着她穿衣服，短发凌乱，背肌紧实舒展，像一张蓄力优美的弓。

心中不舍，但没表现出来。

莫砺峯刮完胡子，凑过来用冰凉的嘴唇蹭她鼻尖，催她去洗漱，“要晚了，快起床。”

林深犯懒，不动，想着今天就赖在床上补眠了。最后还是没磨过他，被不由分说整个捞起来。心想，好吧，起码一起吃个早餐，送他下船。

结果等她从浴室出来，四处散落的衣裳物件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只余一个行李箱立在门边。

林深迷迷糊糊地，被莫砺峯剥了睡袍，换上外出的衣服。

“到底要干嘛？”她满是疑问。

眨眼间已经被牵着打开门，门外有司机与侍应装束的人在恭敬等候，接过他们的行李箱。

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昨天他说的“明天走”，原来是跟她一起走。

“我向新娘请求谅解，她同意了。”莫砺峯与她十指紧扣，低声道：“你剩下几天都归我。”

林深亦步亦趋跟着，还有些懵，“我们去哪？”

莫砺峯配合她的步伐，侧首深深看她一眼，没有回答。

阳光温热、云朵可爱的清晨，飞机从法属岛屿启航，经巴黎中转，落地挪威东南部的林间谷地。

时隔三年。

同一个日期。

林深与莫砺峯又一次回到了夏日晴朗的奥斯陆。

- FIN -